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从前总嫌妈妈唠叨,如今才懂那是还未远行就已经开始的思念。
谭晓已经习惯这样的沉默,耐心等着。
容宁缓缓开口,想一会儿说一会儿,前言不搭后语,却是字字肺腑句句真言,感觉嘱咐的差不多,停了片刻又说:“做一个独立勇敢的人,但不要太过,过刚易折。”
谭晓一直静静听着,到这里,忽然皱眉问:“容姨,我不太懂。”
容宁嘴角勾起一抹包容的笑,指尖划过少女柔软的发丝,微微笑着:“没关系,有时候不懂反而是好事,”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都记下了吗?”
谭晓点点头:“我记下了,容姨。”
好像再没什么叮嘱的了,静默片刻,容宁说:“晓晓,谢谢你这两年陪着我。” 她的声音清淡柔和,似今日凉爽的微风,不骄不躁。
谭晓懂这冷淡背后的温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伏在容宁怀里,搂着她的腰,软软的说了句:“容姨,我会想你的。”
容宁顺势搂住她,轻抚背心:“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任何时期都要有一个目标,并且朝着目标去努力,至于结果,问心无愧就好。”
谭晓道:“这个我知道,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争取必然,你说过好多遍了。”
容宁怅然若失,这下真的无话可说了,她回房间取了一把折扇,洒金扇面,写着八字楷书——清澈明朗,永怀善意,附带一本散文书籍,道:“毕业快乐。”
这世界所有的祝福仿佛都可以带上“快乐”二字,毕业快乐,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快乐——这世间最简单的祈愿。
两个房间门对门,古筝放在中间的会客厅,容宁弹完一曲轻轻抚过筝弦,对谭晓说:“从今天开始这筝是你的了。”
“书法不能急躁,一笔一划写的是耐心,阅读在于博览群书,一字一句观的是人生,琴艺陶冶性情,一弹一拨,练的持之以恒,这三件事,我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
三件礼物是祝福,也是期许。
谭妻说:“这怎么好意思,你照顾她我们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她要的话,我们回去给她买好了。”谭龙知道这是容宁心爱之物也表示拒绝。
谭晓本来挺开心的,现在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
容宁说:“这筝她用习惯了,换了新的不适应。”
谭妻不懂乐器,又知容宁是真心相送,犹豫不决。
一直沉默的柳毅见状,状似无意的推波助澜:“真巧,我前几天刚给容儿定做了一架新的,准备放在古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正好这把给晓晓,算是我们两个人的心意。”
容宁瞄了一眼柳毅,真佩服他的临场反应,信口拈来的理由说的和真的一样,她配合的笑笑,谭龙夫妇半推半就收下了。
一桌子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容宁挑了梅酒相配,刚落坐,谭妻率先举起酒杯:“这第一杯,要敬容姐,谢谢容姐对晓晓的照顾。”
容宁不喜欢寒暄客套,干脆利落喝下了。
谭妻又满上一杯:“这第二杯还是敬容姐,希望你和柳毅早日喜结良缘,白头到老。”
柳毅换左手持杯,腾出右手握住容宁的左手,微笑感谢,两人从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语言零交流,容宁心知他在看她,却没有扭头,淡淡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算是回答。
谭妻觉察出不对劲,上次见面你侬我侬的两个人,今天仿佛貌合神离,晃神中,容宁倒了第三杯酒:“这一杯祝晓晓中考顺利。”
五个人一起举杯,容宁刚喝下去便有点反胃,谭妻坐在对面,看她眉头微蹙,很难受的样子,问:“怎么了?”
容宁抚着胸口缓了缓,感觉好点了,“没事,可能是空腹喝酒,胃不舒服了。”
谭妻想起年初来的时候碰到她胃病犯了,便没再深想,作势把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那你多吃点菜。”
柳毅默默倒了一杯水放在容宁手边,容宁看了眼水杯,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气消了,扭头对他温柔一笑。
这顿饭吃的时间格外长,夕阳西斜才结束,趁着搬行李的功夫,容宁把谭龙单独叫到一旁,递给他一张卡:“这是这两年你给的生活费,太多了,剩下的我都存在卡里了。”
谭龙没接:“你帮我照顾孩子,这是应该的。”
“用不了这么多,我这里不用交房租,蔬菜是自己地里种的,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就当辛苦费了。”
“你这是把我当保姆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拿回去,就当是给晓晓的嫁妆。”
“你这是在打我的脸,觉得我嫁不起女儿?”
“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来一往,两人僵持不下。
谭龙妥协:“那等她将来出嫁了,你自己给她。”
容宁随口接了一句:“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另说呢。”像是回答,又像是叹息。
谭龙立刻喝止:“好好的,你胡说什么。”她刚搬回来的时候,情绪低落,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他帮她装修房子,偶尔一起喝酒听她玩笑般的说,活的差不多了就行了,这人间也没啥好留恋的,那疲惫的语气让人不由得心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怕她想不开,这两年看起来恢复了一些,还谈起恋爱,以为她早就收起了这份心,谁知竟然说出了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