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六部之中?
时影未语,只抬眸审慎地看向他。
勒霖苦笑,低声坦诚道:“少司命有所不知,弟子乃海国军军士之子,幼年我的祖父曾做过军中某位将领手下的校尉官,后来海国军败了,我们这种父母皆亡的遗孤只能四下逃难,赖您的恩泽,我有幸拜入九嶷山,本想着学得本事,起码能在我的族人们饥寒时为他们提供一点庇护,不想出师考核那日,我刚下山,便收到了来自海国军一位长辈的密信。”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节竹哨来。那密信不过手掌宽,卷起夹在竹哨中。勒霖取出,双手呈了,递给时影。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手执袖于腰前,没有要接的意思,时影不紧不慢道。
九嶷山术法广博精妙,既收了他们这些弟子,便也不会藏私,术法学得多少,只看他们造化。不知道有多少弟子在高深术法前屡挫屡败。在山上时,就听授课神官说过,九嶷山开山来术法修得最厉害,掌握最多的是少司命,也曾听闻山中只他修成了读心术。
勒霖知道,自己心中的小九九瞒不过少司命的术法,少司命还愿意听他陈情,便是在给他机会。依着鲛族臣服的礼仪抱拳跪在沙地上,勒霖慢慢将自己所知的关于海国军的讯息一一告知……
……
……
赤王府中。
赤王与王妃吩咐膳房准备的北地风味终于派上了用场。大总管止渊陪郡主去日月湖迎接贵客,府内二总管被赤王支使来支使去。
茶水搁在手边,一刻钟也未动,赤王双手紧张地摩挲膝盖,一会儿叫小厮将府中珍藏的美酒启出来,一会儿又想起九嶷山清规:“等等,还是准备一壶好茶吧,去我书房,将上回帝君赏我的君针取出来泡上。”
他这忙慌样子,引得王妃也坐立难安。转头问起嬷嬷:“少司命过府的一应事务都打点好了吧?”
嬷嬷回:“王妃放心,我亲自去盯的,都点打好了,只是听您说过,少司命与师司徒已在九嶷结成好事,但郡主却命我们为少司命与师司徒分别准备了两间客房。”
王妃听了便笑:“这孩子,都是快嫁人的大姑娘了,还这么懵懂,罢了,嬷嬷再跑一趟吧,重新归置出一间客房,只管开库房,挑最好的东西送过去。”
“是。”
嬷嬷拱手退下。
这月里,天极风域迎来了两波人,嘉兰宫来特使传达了帝君赐婚的旨意,前脚刚走,青族议亲的队伍紧跟着来了。
早先帝君下令,让各族派遣精锐部队参加大比,青罡率领的影武士一举夺魁,年青朝气,本领在身,还在青族凭实力称将,赤王对青罡很满意。议亲之事进行得格外顺利。
送走议亲队伍,听女儿说起少司命下山勘察一事,当夜赤王忍不住同王妃说起:“当初送颜儿上山参加选徒比试,真是走对了。”
王妃替他宽衣,以为他说的是女儿爱习术法的事:“是啊,九嶷不愧是修行圣地,不过待了两月,我看颜儿长进了许多。”
“不止,不止。”赤王笑着拍拍她手背。
“哦?王爷说的是……”
“以往颜儿虽与六部王孙也有来往,一个是她率性所致,一个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节制,她最要好的朋友只有白家的郡主白雪莺。”赤王耐心和王妃念叨,“这回下山,颜儿每日写信来往的人多了,倒是跳出来六部的辖制,和其他部族的人交往起来。”
“这……”王妃心中泛起担忧,“妾身是越听越糊涂了,空桑部族历来以六部为尊,颜儿以后嫁入青族,也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这是好事?”
赤王抚了抚胡须:“不见得是坏事。”
他话音停了停,等房中侍候的人依次退下,他才继续道:“我这些年如履薄冰的处境,你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捧着青王,我答应联姻,不是因为想通了,要腆着脸去烧青王的热灶,而是把宝压在了青罡身上。”
“青罡?他虽手握重兵,也不过是旁支出身啊。”
“王妃妇人之见啊,我看中的当然不是他的青族身份,抛开他的血脉、地位不谈,他比起其他人还多出一层身份。”赤王拉下王妃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影”字。
王妃顿悟:“少司命弟子。”
“是啊。”赤王笑,“少司命还是嘉兰宫的小世子时,我就在期盼这一天。”
这个忠心耿耿,几十年如一日被打压,仍坚持不站队,永远跟着帝君心意行事的赤族掌权者,在这刻终于如一柄积尘的宝刀,微启锋芒。
“王妃,或许就在不久后,咱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王妃看着赤王难得意气的面庞,虽那张脸被日月雕刻出痕迹,不再年轻,眼眸中却流露出壮志未酬的血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