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军备,本是由我父兄押送给各部将士的,是我的小侄儿贪玩,撞破了这桩事。知道这批武器会害命,我父兄犹豫不决,最终决定想法子推诿差事。”
“原以为至多黜职,我父兄还提前让家里的管事来玄部寻我,准备举家搬迁到我所在的城池,不料青王察觉后,下手如此狠辣,将我傅家上下几十口人一夜杀绝,连襁褓中的婴童皆未放过……”
“我躲过一劫,想要报仇,可惜青王府势大,岂是我这等蝼蚁能抗衡的……”傅蔻胡乱擦去泪涕,扯起一个笑。
炭火充足,药炉汩汩腾起水雾。
师玉拿起拧干的巾子解开炉盖瞧了瞧,添进去的三碗水,还未煎成一碗。
她轻轻盖上。
也不问,是否因此,傅蔻才答应给厉溏章做了内应。她的血仇未报,厉溏章行事缘故又未可知,今日师玉私心替他们遮掩一次,说不定他们哪日又卷土重来。
正是因为无视法度之权贵甚多,时影才更要维护空桑法典的公正。这是于民有益之事,大典既斩得了触罪的平民,那时影便同样可拿它斩触罪的权贵。师玉会永远和他统一立场。
青王视人命如草芥,实在可恶,所以今日之事有一,但师玉不会再做第二次。
遂垂着眼睫,专心看着药炉。
傅蔻倾诉完,见她不搭腔,愣着干坐半天。
重明鸟翼一扇,可日行千里,别院到此的距离对他来说不过尔尔,他将灵草带回,丢给傅蔻,只催促着师玉离开此地。
厉杳也撑着病体出屋,劝她赶紧回去。
药粉没能止住她的血,新涌出的血液氤湿绑带,很重的血腥气,师玉有些不适。重明先傅蔻一步注意到,上手扶了厉杳进屋内坐下。
师玉问:“我走了,你们如何出城?那些追捕你们的人,如今还在城中四处活动”她打算让重明送佛送到西,送他们躲出去。
厉杳撑起精神,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听她问,笑了笑:“傻孩子,我们行商之人,自有自己的门路,你放心,半个时辰后,我们等的人就会来接我们离去。”
她这样说了,重明当然是求之不得,附和道:“对啊小玉儿,他们自有他们的办法,你就别管了,你这身上又是药味,又是血气的,不提前回去洗漱干净,等小影子回来发现了,老夫真瞒不住。”
也是。
师玉搭了她的脉:“等我回去,我再让重明给你送些九嶷的药粉,你这里所备,药效不足。”
“好,玉儿,你快走吧。”厉杳催促,最后握了握她的手,“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
放心?
这舍不离的语气让人不禁多想,师玉正待开口。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每种灵草属性不合,乱往药炉中添,不仅不能增补药效,反而会熬成毒药。
重明带来的几包灵草拆开置在小几上,傅蔻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把属性不合的灵草误倒入新熬煮上的药炉里。
“回锅肉,我看你山上那几年的医理是白学了!”重明拉着鸟脸凶她。他想不明白傅蔻为何会如此蠢。
说到山中清修的岁月,就会回忆起为她操心的父兄。傅蔻慌张往脸上抹泪,师玉于心不忍。
“算了,重明,刚好你回去取我方才所说的药来,溏章的伤等不得,还有,师父亲手炼制的蕴养丹药搁在时影书房中,你别忘了,一并带来。”
“老夫……”
“快去。”师玉推推他。
重明气哄哄走了。
师玉施法将药炉清理一空。
不多时,廊下重新生火,熬起了两炉新药。
厉杳无可奈何躺回屋内休养。
小几上残留着灵草的药渣,师玉干脆边看着火候,边重新给傅蔻讲起如何区分灵草属性。廊外寒风习习,冬日金黄色的碎光落在她举起灵草的指尖,蹭在她皎月似的脸侧,如未嫁前一般,她的眉眼仍是一尘不染。
所有人都将她护得很好。
所有人。
傅蔻将灰扑扑的手掌往衣袖缩了缩。
师玉与少司命成婚的消息传到玄部,上至权贵,下至贩夫走卒,沸议不止。傅蔻那时也极为她高兴。
后来,她家中遭逢大变,厉溏章找上门来,说要助她报仇……逃亡路上,她听闻世子殿下如何厉害,甚至,她如何奋力都杀不了的仇人,他惩治起来轻而易举。
可是为什么?
明明掌握了青王罪证,少司命为何又要放过他?难道上位者眼中,无辜百姓的性命就这般无足轻重吗?
“阿玉……”她鬼使神差喊道。
正讲到属性不合的两种灵草。
师玉停了停,扭头看向她。
傅蔻清了清嗓子,唇边牵起一个难看的笑。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