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一声厉喝,林子里的人像是被吓退了,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万庭栖三步并作两步,手一挥,直接冲过去把那人揪了出来。
林轩下了马,看着眼前因暴露而垂头丧气的人,不免咋舌。
这是个身形矮小的孩童,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旧麻布衣服,脸色蜡黄。
“你是什么人?”万庭栖皱着眉,“来这里做什么?”
这孩子被她提溜着,显然是受了惊吓,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来。
“实话实说,”万庭栖移开眼,攥着这孩童领子的手泄了力,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双脚颤巍巍地落了地,这孩子赶忙跪到了地上,大大的脑袋枕着竹竿一样的手,不无恐惧地道:“两位大老爷,我来这儿是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拿。”
没等继续发问,这长得像小老头一样的孩子又补充到:“徐大人是这乡里最富贵的人家了,他家里遭了灾,也没个亲朋前来打点,我就想着能不能过来找些铜钱碎银什么的。”
“大老爷,我不是坏人,也不想做小偷的。”孩子怯懦地说,“我家里今年遭了旱,种不出粮食,田都让地主兼去了,我们一家也被赶出来,只能一路流浪,乞讨度日。”
“您二位可要开恩呀,”他哭丧着脸,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地上的枯土被撵出几个小坑,“家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实在没办法,才来的这里,没成想还没进去,就被逮住了。”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世故,这或许是日积月累的流亡教给他的。
大昭近些年来国势不顺,外有敌寇,内发天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事情万庭栖多少也有所了解。
但她没想到流民一路南下,竟然已经到了京畿地带,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行省此时又是一番怎样的情形,难以想象。
这件事必须向裕王殿下交代。
万庭栖沉默不语,眼前跪着的人也不敢抬头看她,气氛顿时僵住了。
“小兄弟,你别害怕,”林轩见她不发话,只好蹲下来,作势要扶那孩子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吃饭了吗?”
那孩童受宠若惊,赶紧爬起身来,拍打两下衣服,将挂在身上的枯枝败叶扫落了下来,道:“回老爷的话,还没呢。”
像是响应这小孩儿的话一般,他肚子配合地响起了一阵咕噜声,孩童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轩看着他,收起了一贯挂在脸上的浅浅笑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干粮,递了上去。
孩子接了饼,话也顾不上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饼子虽然干,但他吃得很快。
他们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吃。
啃了一小块,这孩子便不再吃下去,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半缺的布料,将饼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塞进了贴身的一个小布兜里。
“怎么不吃了?”林轩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小动作,问到。
“回老爷的话,我想把这饼子带给我娘和我阿爹吃,他们也好久没吃白面了。”孩子神色喜悦,面色看上去多了几分红润。
“你是个孝顺的,饼子拿好,别叫人抢了去,”万庭栖把临走前揣的几块干粮一并给了这孩童,“快走吧。”
孩子感激涕零,身子弯下来,向他们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忽然又被叫住。
“小兄弟,我们同你目的一致,也是来这里发意外之财的,”万庭栖收起脸上的厉色,淡淡一笑,“不过现在你既然拿了饼,就不要再跟我二人争抢了,好不好?”
他们这次扮作平头百姓出来,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在林子里碰到生人,自然要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免得落下把柄。
“谢谢两位恩人,我知道了。”那孩子说着,一溜烟便跑走了,很快便不见踪影。
处理好这段小风波,二人栓好了马绳,便直直朝那片废墟地走去。
雪早就停了,日头高挂着,风断断续续地卷起一地的焦黑,二人走近了看,才发现烧的那叫一个片甲不留。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安心作罢。
万庭栖站在那一片枯地中间,抬头望向头顶那一片澄澈的天,有只落单的飞鸟盘旋而过。忽然间起风,林地边的落叶被层层叠叠地卷起,又慢吞吞地落地。
她感觉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做什么?”
“万大人,我这儿还有饼,你吃吧。”一小块镶芝麻的饼被拿起来,戳了戳她。
“我不饿,你吃吧。”她上下打量林轩一眼,没接过去。
“也行,那我先吃了。”
“你出来做事,带的饭食似乎格外的多。”
“万大人,”林轩还是一副笑相,“人活在世上,不就求个衣暖饭饱嘛,再说,我也习惯了。”。
“少贫嘴,回去了。”
衣裳一黄一黑的两个人走进空旷的林子,解了绳,几个呼吸间便起身上马,消失在鸟声罕至的山脚地带。
——
浓云不消,将本就不炽烈的光晕遮掩的分缕不剩,巍峨的宫墙被镀上一层阴影,太和殿前落了雪,细碎的雪粒层层相叠,掩住着了旧痕的石砖。
殿前两列红袍官员肃立在风雪之中,乌纱帽两边的翅上挂了不少白霜。
太和殿前高而阔的阶梯之上立着一件髹金雕龙木椅,身着正金色黄袍的男子端坐其上,神情肃穆,视线聚焦于阶下众臣。
“今日天寒,诸卿冒雪赶赴于此,朕心甚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