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镐京城东。
一座高耸的玄金色楼阁静默地矗立在黑夜之中,层阁巍峨,檐牙高啄,高处镶着一块朱红的牌匾,上面刻着三个隽秀的黑字。
天禄阁。
以塔身为核心,方圆三里内戒严,天色沉沉,只有在职的看守打着火把,四处巡查。
万庭栖站在远处的荒岭之上,风卷起一身的黑袍,猎猎作响,蒙了面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半刻钟后,她将面罩往前用力拉了一把,随后脚下生风,身影在夜幕的遮掩下迅速向目的地靠近。
临了天禄阁下的密林,她大致观察了一下四处的环境,三列卫兵手持火把依次巡查,阁楼之下设了戒,门楼前站着两个手持长枪的阍人。
万庭栖微微眯起眼睛。
在树丛中蛰伏片刻,终于等来了那几队卫兵换班的时候,巡夜是个辛苦活,这到了后半夜,人难免疲倦,换下班的卫兵商量着要回去集上喝两口,一时间人声嘈杂。
万庭栖绕到门楼前那条正路上,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还没到哨岗前,果不其然引起了那两个看门阍人的注意。
“站住。”其中一个将枪直接横在她面前,冷眼瞪着,“什么人?”
万庭栖从怀中拿出一块带着红穗的铜制符牌,亮出有字的那面,示意那人看清楚。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眼那符牌,这才慌忙收起了枪,弯腰致礼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请您莫要见怪。”
“无妨,”万庭栖的声音已经动了手脚,此时发出的是一个沧桑老者的语调,“天禄阁乃天家重地,把守严格也是应该的。”
那阍人正要推门放行,却被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看守拦住了。
“怎么?”
万庭栖面罩下的脸色晦暗不明。
那中年看守持枪行了礼,这才道:“大人,小的冒昧问您一句,您是奉哪位的令?”
“替我家主上查些事情,与你何干,”万庭栖语带不悦,“大昭律法,持密钥者可入天禄阁,怎么,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小的不敢,只是近来国事动荡,上头才给我们下了死令,来者都要登记在册,大人,您看……”
话毕,一旁的年轻看守也向她透去问询的眼神,夹杂着几分不清不楚的狐疑。
万庭栖沉默不语,那两人脸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起来,持枪的手握得极紧。
“大人?”那年轻阍人试探性地道。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掉了那年轻阍人手中的银枪,随后一道狠力直直打在那人的颈侧,他的身体瞬间瘫倒在地。
“你……”年龄稍长的阍人见此情形,心中大骇,正要发声喊叫。
迎面又是一记鞭腿,那人未及时觉察,霎时便被撂倒在地,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发出混浊的碰撞声。
颈侧遭到一记劈砍,转眼间两人都没了动静。
万庭栖迅速将这二人的身体拖到一旁的树丛中去,顺便将那两把枪也扔了进去。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下手的程度,断定这两人半个时辰内是醒不来了。
收拾好现场,她径直进了门楼,掩上了大门。
眼前的楼阁高大巍峨,通体玄赤两色相杂,装潢瑰丽肃穆。
嘉武四年的史记档案就在几天前运了进去。
她要找的所谓朝廷要事,就在里头。
方才放倒那两人的时候不紧张,到了现在,心中反而忐忑起来。
万庭栖抬手捂住胸口,黑袍下狰狞的瘢痕泛着虚幻的痛意,她微微蹙眉。
就快了。
一步步走上阁前的青玉阶梯,她快步走了进去,阁内金碧辉煌,扑面而来的沉香气味十分绵密,惹得她头脑发胀。
定了定神,万庭栖开始在一层搜索起来。
天禄阁的内部构造并不为外人所知,这里的官吏为了将各代史料整理清楚,自然会设置总录,标好分区,便于查找。
通常情况下,这份总录都置于一层,至于具体在哪里,那就需要细查一番了。
时间紧迫,万庭栖步子也放得很快。
一层未设书架,只分了阁间,不清楚具体用途,她也只得一间间搜寻起来。
终于,当万庭栖迈进最后一间之时,一卷被挂在墙面正中央的的金色书轴映入眼帘,她迅速将它取了下来,正准备翻开。
咻!
一只利箭冷不丁从书轴侧方射了出来,万庭栖迅速偏过脸,堪堪闪了过去,箭未能击中目标,很快失去准力,钉在了不远处的红木地板上。
万庭栖想起那黑胖马褂男人的叮嘱。
“天禄阁为朝廷旧档所存之地,表面上虽为书馆,实则内里机关无数,这也是它防卫松散的原因所在。”
原来这就是第一道。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卷轴,确认了嘉武四年档案的归属地后,赶忙站起身,冲向了通向上层的木梯,兴许是跑得太快的缘故,脚下的层板嘎吱作响起来。
三层的书柜架几排布得极密,仅仅容人侧身通过,此间的沉香气味愈发浓重,熏得她头痛。
手在案架上一排排扫过,终于,一本漆金的史册被抽了出来,册子的右下角写着四个端庄的隶字。
嘉武四年。
找到了!
万庭栖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抚摸过这厚重的书册,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惊骇。
她捧着这本重量不轻的史册,就像又握住了父亲那宽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走到自己身边,怜爱地揉揉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