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阁内,伶人娇柔的嗓音泛着让人摇摇欲坠的媚意,万庭栖的额角滴下豆大的汗珠。
她将手放到腰间,兵刃寒冷锋锐的触感让人安心。
碰!
身前做工精致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坚固的楠木长板被硬生生砸成了碎屑,大块小块,在暴鸣声中咆哮着散开,如同满天飞雪一般,阴冷地朝她身上掷去。
万庭栖一个燕子轻翻,右手持刀,稳稳落地,一改往日的冷峻神情,面罩下的眼怒视着来人。
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没有带面罩,见到满脸怒容的万庭栖,他扯起嘴角,不屑地笑道:“我以为是哪位高手,原来是个毛头小贼。”
万庭栖也嗤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是哪个厉害货色,原来不过是方昀蔚的走狗一只。”
黑衣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眼前的人会直接道出那人的名字,神色隐约有些慌张,好在及时掩盖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男人敛去笑容,肩膀下沉,腰间的剑鞘一展,左手便出现一把银色长剑,冰冷的刃光张牙舞爪地咧出一个弧度。
两道黑色残影猛地闪过,下一秒,两人彼此出现在对方的位置,身距几尺,剑光在下一刻粲然相交,空气中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摩擦声。
骤然迸烈的打斗震住了远处为其他贵客送菜的小二,他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呆愣了一会儿,口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手中的餐盘直接飞了出去,原本精致的饭菜坠落到红木地板上,形色俱失。
“天哪,有人打架!”
“他们手里有刀!有刀啊!”
“娘亲,救命,我们快跑!”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如潮水般散去,原本热闹的阁内骤然间陷入拥挤的沉默中。
万庭栖的眼凝着黑衣男人,对周遭的变化全然不顾。
一轮交锋,两人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男人已经将先前那副轻薄的神色完全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的气息,他粗重的眉高高挑起,铜铃大的双目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
能在周围戒严的状况下接近隔间,此人实力定然不俗,方才又口出狂言,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必除此人。
心念已定,没有夺得先手的男人直起身子,脚步轻挪,在宽阔的长廊内打着圈,目不转睛地看着万庭栖。
万庭栖也将匕首再次贴于腰间,脚下生风,一步一步地动着,跟男人保持在一个不远也不近的合适距离。
表面平静,可她心中已翻起千层巨浪。
她的手在抖。
那只了结过无数人的血腥工具,在这个时候,发颤。
不是因为万庭栖恐惧,而是因为三秒之前,把柄银色长剑所带来的千钧重压,狠辣地压在她的刀上,沉重的力层层传递到手上。
万庭栖自诩身手高强,这点并非她骄傲自满,只是寻常认知。
但眼前这个人,比以往何对手都要强上百倍。
她在就要看到曙光的前夜,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
万庭栖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打的过他。
她可能死在这里。
但她不能。
眼中冷光一闪,万庭栖左膝发力,一个轻跃,用力踏在壁柱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身体在空中一展,右手寒光射过,匕首朝着男人的方向极速飞去。
那黑衣男子利落的一个转身,规避了锋芒,嘴角露出一丝诡笑。
万庭栖暗叫不妙。
碰!
脚上突然压来一阵巨力,她竟没来得及反应,重心不稳,被黑衣男子用力甩到地上。
这一下来得有些重。
万庭栖没遏住,口中突然闷出一捧鲜血,头脑钝痛,无力地垂下,扎好的发丝散开,浸在坚实的地板上,洇出几道漆黑的墨线。
浑身都痛,万庭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但男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松开拽住万庭栖脚腕的那只手,冷哼一声,身形逐渐逼近,而后重重地踩在她的膝盖上。
万庭栖强压住那股钻心的疼痛,身体奋力挣扎着,效果却微乎其微。
实力相差太大,她的全力以赴显得格外势微。
黑衣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拼命挣扎的万庭栖,半晌过去,才开口道:“还以为你多有能耐,看来也只是逞口舌之快。”
与言语中的得意不符,他双眸一凝,神色骤然间变得阴狠,手中的长剑尖厉地向前刺去。
那抹尖锐的寒芒在万庭栖眼中无限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直入心口。
她将要死在这里,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能为父亲报仇雪恨,没能为宋家洗去冤屈,自己失败了。
她不该。
她不该!
万庭栖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她只觉得体内的每寸肌肉都在疯狂地咆哮,筋骨同筋骨连在一起,架出一具毫无痛感的躯体。
奋力挣脱钳制,没被压住的右腿猛地向前一扫,男人惊诧地打了个趔趄,万庭栖半眯着眼睛,披着头发,那双白皙的手如刀刃般掷了出去。
咕噜——
指掌嵌入血肉的发麻声音在她的耳畔炸起,再使力一挖,男人血色满面的脸皱在了一起,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他嚎哭着后退,双手捂住血肉模糊的右眼框。
万庭栖掌心的那只眼球被捏得有些变形,粘稠的状物耷拉在她手上,透明的,深红的东西在掌中有节律地蠕动着,似乎在哀叹主人凄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