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风的动作不算激烈,视线却也算不得隐蔽。
那少女站在一旁,大约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不仅没怪罪什么,甚至还低低“啊”了一声,恍然一般,白净好看的手伸出来,扒拉扒拉,就把“镜子”给推到了叶琅风面前。
她依然笑着,道:“这是我的水镜,琅风想看吗?”
叶琅风:……
东西都到了眼皮底下,好像也没有不看的道理。可这少女未免热情太过,不说别的,她们连彼此的名姓都还没交换过——啊,不对,准确说来,叶琅风是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少女却知道她的。
她一时犹豫,这份犹豫被旁人看在眼里,也总算是叫她们想起了重要的事。
圆桌对面,其中一位姑娘伸出手来,轻轻、轻轻拽一下抱书少女的袖子,道:“子燕……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先打个招呼?”
那被唤作子燕的少女于是就又“啊”上一声,反应过来了。她也没把水镜收走,只是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脸,道:“抱歉抱歉,方才忘记了。我是云川曹家的曹子燕,器修。”
云川,这个叶琅风是知道的:它是国境内出了名的富城,城内豪商众多,盛产织锦,之富足之繁盛,据说已经到了在护城河内都能捡着金子的地步。
但……什么修?
方才没有出声的少女似是终于忍无可忍,沉声道:“她刚入学院,怎会知道这些?”
这位姑娘又与曹子燕大不相同。若说后者乃是暖阳照人,明晃晃、敞亮亮,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傲,那么前者便是寒风吹不动、烈日晒不化的铁壁山崖。曹子燕是眉目明艳,这位便是气质凛然,同样是美,她却更偏向一种锋芒内敛而又气质沉稳的冷。
不能多看,再看,恐怕连呼吸都要被冻住。
至于起初劝人的那位……身边的人骤然开口,竟然叫她浑身一抖,被吓着了一般。她有些手足无措,却也不敢去拽这位的袖子,于是只能眼睫颤颤,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看看曹子燕,看看叶琅风,又小心翼翼地瞄一眼身旁的人。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而她的双瞳也当真是一种泛着粉的琥珀色,眼底盈起水色,更多出几分欲哭不哭的意味。
眼看着水光转瞬就要泛滥成泪珠,这边厢,曹子燕愣了一愣,悟了——这回是真的想明白了。她嘿嘿一笑,道:“对对,是我又弄错了。刚刚这不是着急嘛……”
冷美人就淡淡“哼”上一声,眸光流转,望向叶琅风,道:“韩述,云川韩家人。”
她略一停顿,手掌一翻,翻出来一柄黑木为鞘的长剑。她用空出来的手指着剑,道:“剑修,意思是,我用剑。”
还挺简单直白的。叶琅风点点头,这回听懂了。
那小兔子似的姑娘也赶忙道:“我,我也是云川人。我叫林淼淼,是……唔,是学医术的。”
修士中也有医者吗?话本里好像都说他们是长生不老、无病无痛的人,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话又说回来,她为何要犹豫一瞬?
都道过名姓,这就算是认识了吧。叶琅风于是也勾出一丝笑容,道:“叶琅风,幸会。”
气氛一片和乐融融,曹子燕眨巴眨巴眼,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等到众人相视一笑,她也赶忙凑上来,道:“我是那个……炼法器的!”
叶琅风:……
原来是这个器,差一点点,她就要以为是“气”了。法器法器,说的是修士们使用的器具,或带有大量的灵气,或具有非凡的神通,品质上乘的,则是两者兼具。不过法器都须用灵力去催动,哪怕是不慎被凡人给捡了去,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这也是叶琅风一个人搬着书册,引来众多瞩目的原因。
旁的修士都是打小就开始修炼,哪怕天赋再差,到了要进星辰司修行的年纪,也多多少少会不少法术了。至于体内的灵力储备,那更是基础中的基础:从来只见过不会飞的雏鸟,却没见过连储物法器都用不了的修士——
她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有点前途多舛。
咳,又走神了。然而叶琅风的皮相照旧是严肃又认真的模样,悄悄地神游一阵,也没被旁人发现——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活泼雀跃的曹子燕。少女双手一合,弯下腰来,容颜灿灿的面庞朝着叶琅风靠过来,更送出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这气味不似花香,甜甜酸酸的,更像是……
柑橘?
“琅风还没有水镜吧?我家炼器的本事挺好的,桌上的水镜就是我们最新炼制的,”曹子燕眉眼弯弯,指尖在腕间的玉镯上一抚,微光闪过,她的手中就多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这镜子与桌上的不同,镜面是镜面,并没什么文字或图画,她两手捧着,献宝似的递过来,“来!礼物!”
好像生怕叶琅风不收,她立刻又补上一句:“我给每个人都送过啦,就差琅风一个了。”
这就不大好拒绝了。
她两手捧着,叶琅风也两手去接,不得不说,动作挺僵硬的。水镜入手,是一种光滑而又温凉的感觉,镜子背面是光可鉴人的青色玉片,正面便是看起来与寻常镜子一般无二的镜面——这件法器显然还有待催动。
而曹子燕也挤过来,热乎乎、暖洋洋地贴住叶琅风,道:“这款水镜要用灵息认主,认主之后,只要四周有灵气,它就能自己运转了,不需要再重新注灵。”
挺好,但叶琅风可是连调动灵力都不会的。初出茅庐中的初出茅庐,不外如是。
可少女们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曹子燕稍稍直起身,催促一般,冲着韩述挥一挥手:“阿述,快点儿过来呀!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送水镜,你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