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风在星辰司内住的时间还不算久,平日里也不大走动,因此,及至仙演开始她才发现……
星辰司本年的新生,其实是多得有些吓人的。
还是上回那个广场,原先的棚子已经被拆了去,只留一块方正又平旷的土地。无数陌生的面孔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艰难穿梭,这乌泱泱一片人海翻涌不止,好似只要一不留神,就能和自己的同伴彻底走丢。
饶是如此,竟也还能有人从千百人中脱颖而出,吸引去大片大片的目光。
一群少年站在广场侧旁,已经是很不想引人注目的架势,可惜这全不是他们不想便能做到的:少年人们缩成一团,相互遮着,竭力不去露脸。倘若他们都是寻常模样,如此一挡,旁人好奇地瞅上两眼,也就罢了。奈何……
这小小一群人,每一个的头上都插着一根火红火红、闪亮闪亮的羽毛。毛长三尺,光似明火,这般直愣愣地戳在人头顶,实在是叫人很难忽视。况且他们还不止一人,而是一群攒聚一处,长长的羽毛搭在一块儿,火光耀耀啊光彩照人,恐怕连路过的狗也要忍不住多看两眼。
少年们自个儿也臊得不行,越被人瞧,就越是不自觉地往同伴身边挤。这光是越挤越显眼,少年们你推我搡地,一不留神,便有人被挤出了遮挡圈,露出脸来。他陡然见到外间,心知不好,赶忙把头往回一挤——
却还是迟了。
叶琅风只是打眼一扫,就恰瞧见了少年的面容,偏偏这位也是个面熟的。只一眼,叶琅风就想了起来——
是叫……刘奕,吧?他和同伴给她带来的震撼久久不散,她的记忆自然也要清晰一点儿。可那时候的少年分明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么如今就变得跟个鹌鹑似的了?
正好曹子燕也被吸引着朝那边看去,一看,就低低笑出了声:“该!”
这回就连一贯轻声细语的林淼淼也重重哼了一声,水润润的眼睛狠狠一瞪——其实还是挺柔软的样子,但好歹也看得出是生了气的——道:“他们敢做出那种事情,今次的仙演也别想赢!”
叶琅风遂问:“什么事?”
讲故事的活儿一向是曹子燕干的,然而她刚刚开口,唇才动了一动,便听得林淼淼语速飞快、一字不顿地道:“这几个家伙说是要和凤鸟结契,结果把学院里饲育的凤鸟幼雏放出灵鸟园去了!幼雏被他们贸贸然惊动,怎么能不乱飞?可是学院结界之外通往的地方时时在变,要是小鸟不慎飞去魔或者妖的领域,很可能就没命了!”
叶琅风:……
那好像确实挺严重的。
林淼淼停都不带停的,稍稍一抿唇,又继续道:“还好凤鸟只是飞去了雪域,而且幼雏离巢后没多久就惊动了大鸟,动静挺大,院里的先生们也跟着去找了。小鸟是冻伤了些,但性命无忧,不然……”
她乜一眼发光的少年们,突地反应过来,脸一红,声音也跟着小下去:“不然……不然就不止是罚得这么轻了。”
曹子燕就笑开来,一揽她的肩:“是是是,咱们淼淼说得是。凤鸟珍稀,先生们只罚他们一直插着大凤鸟的羽毛到仙演结束,真真是便宜他们了!”
林淼淼脸都红透了,是一副恨不得直接从她怀里缩出去、钻进地里的模样。几个人闹成一团,叶琅风一面笑,一面却有些走神。
凤鸟的羽毛已经有这么大,那,凤鸟本身呢?
想象不出来,也没太多时间去想象。众人正笑着闹着,忽然便觉脚下的土地颤了一颤,有长长的角声吹过广场,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之肃穆之沉重,叫人不由得浑身一凛,安静下来。
角声止,有巨大的浮台陡然出现在广场上空。
浮台高悬,却有层层薄雾烟一般地婉转泻下。雾并不寒凉,只在人眼前蒙上一层白纱,使人恍惚一瞬。再一息,这薄雾又彻底散去,众人分明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之上,眼前却呈现出了浮台上的情形。
有人,很多人。
他们大多是中年人,也有须发皆白的老人。但即便面上有少许细纹,也仍然是精神矍铄、颇有仙姿的模样。哪怕不说这浮台与白雾的奇妙,只是将这般皮囊往人世一放,恐怕也会有大把的人将他们当作上仙,甘愿被骗……
咳,冒昧了,想歪了。
他们围坐一圈,仅一个人站在正中,一身墨蓝衣袍无风自动,也将他的眉眼衬得愈加沉静。又是熟人来着,是陈思礼。他稳稳立在浮台之上,淡淡开口:“仙演即将开演,堪舆院陈思礼,请天盘出,请众人见。”
没听懂,但叶琅风也无须听懂。
这一刻,所有的生徒俱都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轰隆”一声,那声音仿佛是在人的脑海中响起,震得思绪久久不能归拢。然而变化又是发生在浮台上的:伴着巨响,台中空地上凭空显出一轮极高极大的圆盘。因着距离太远、心绪太乱,叶琅风一时也无法辨清它究竟有多么庞大,只是本能地觉得此物庞然无边、气势恢宏。直到陈思礼缓步上前,将手掌轻轻附在圆盘边缘,她脑海中的茫然才在一瞬退去——
哦,原来这圆盘也不过才三人多高,远没有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陈思礼虽是泰然自若,但对圆盘也很是敬重的样子。他的掌心处亮起柔柔的绿意,光芒一出,很快便游动过去,没入圆盘的最中心。是了,它的盘面并不空茫,而是有着一轮又一轮的环,环中又有指针,此时都直直地指向天空,不动、不转。
及至绿光完全消失,陈思礼手中起诀——叶琅风曾经不懂,但现在知道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手势统称为“诀”,都是与术法一一对应的,有的手诀并非必要,只是起诀能叫法术施展得更加精确、强横,而有的手诀则非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