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是一块儿被今上和星辰司之主蒙在鼓里的患难兄弟,这一回,却是他知道详细,而叶琅风一头雾水——很显然,陈思礼有背弃同袍之嫌。
林先生的话说得挺快,一环接一环,扣得众人全跟着她一块儿心思百转。许多人转着转着,出神了,想杂了,便也顾不上这在中途浅冒一头的叶琅风了。但心思细腻的人也不少,仍有人关注到了她这“叶氏后人”,更投来几道审视的目光。
情况不明,叶琅风继续端着,八风不动,十分淡然。
所幸这话题还是被一带而过,林先生短短说了几句,便转过身去,两手一奉,将那柄重新收好的折扇递向了星辰司之主。她倾身下去,整个人几乎折成两线,像一张挽紧的长弓。喉音也是紧绷的,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她说:“请星辰司主,封禁腾蛇扇。”
在场的人皆在往那边看,叶琅风也趁机投去一瞥。一瞥之后,却又愣了:星辰司之主所在的位置是坐了人,这人却没有面目,只一道泛着白光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勉强能看出是位姿态闲适的老者。
白光动一动手,一小团白影搭上林先生手中的扇子。
悠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前因后果,小林都说得很清楚了。此物非同一般,将之封禁,合情合理。我看大家好像有话想说,那,有人反对么?”
人群于是陡然安静下来。
老者象征性地等了几息,未得回应,便真的掌心一压——有灼目的白光骤然炸开,像手,像云,沉沉地向着那不大不小的扇子捏过去。扇身好似轻微地颤抖了一瞬,却又很快蔫吧下去,由着这手将它握住、这云将它裹住。
云团变幻的速度极快,等叶琅风再一眨眼,那扇子就已经被缠成了一团方方正正的雾。
林先生动作利落,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道细细长长的黄纸。纸上有红色纹路,蜿蜿蜒蜒地,勾出许多繁复的纹样。而她下手飞快,将这张纸在雾团上缠绕几周,纸上的纹样晃一晃,竟巧妙地衔接起来,成了极丝滑也极统一的整体。
“吧嗒”,黄纸自行扣住,首尾相连,紧密且严整。
这好像就算是封禁完成了。
林先生又将缠好的雾团双手捧起,在场中不紧不慢地走上一圈,仿佛是在给在座之人过目似的。待所有人都看过一遭,甚至连叶琅风都有份,一个不剩、一个不漏,她这才又缓缓回到星辰司主的身前,弯腰、将之奉上:“封禁已成。”
老者这才低低地“唔”了一声,手指微动,彻彻底底地收走了雾团。
人群中又轻微地骚动一阵,仍是没人出声说话,却又好像人人都在说话。迎着一潮又一潮无声的窃窃私语,星辰司之主倒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白色的光亮动了动,模模糊糊的身影也跟着微微抬首,像是“看”向了林先生。
他的声音也还是悠悠缓缓的,道:“嗯……封印腾蛇扇,少不得小林和小叶的辛劳奔波。这样吧,今日大比还有一阵,但胜负已经很清楚了。你二人就不必再看了,下去休息罢。”
叶琅风:……
下去?从这个高台上吗?
其实还想再多观察一阵,但既然是被点了名了,也只好“下去”。她轻声应下,站起身。还好还好,不必她自己去想要怎样离场,一直神情淡淡的林先生就已经伸过手来,凉凉的掌心贴上叶琅风的腕子,她眸色沉静,语声也清冷:“走罢。”
根本用不上“走”的,叶琅风只是眼前一花,再凝神时,人就已经不在高台上了。
却也不是在擂台附近。
周围的景色有些陌生,她却是见过的。长长的方桌上,一摞又一摞文书堆叠一处,几乎快要顶到屋顶。正中的座位也堆了书册,没人,但整间屋子的陈设变化不大,叶琅风很快也认出这地方——
是星辰司使者的书房来着。
带路的林先生瞥一眼小山似的文书,皱一下眉。书堆着,座位挤着,她似乎也就径自选择了速战速决,不坐了,开门见山——
“你来,”她没招手,只腕子一翻,凭空取出一卷贴了黄纸的竹简,向着叶琅风稍稍递过来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应当都写在里面了。”
叶琅风一怔,又很快伸手接下。
竹片本就冰冰凉凉,林先生的手却也算不得热,这般拿了一阵,照样是没什么温度的感觉。那黄纸倒是微微有些发烫,其上的纹路和裹扇子的那条不大一样,玄妙难言的感觉却是相似的。叶琅风犹豫一二,还是问:“我可以吗?”
倒也不是怯懦,只是有些茫然。
什么邪神,什么腾蛇,现在回想一下,仍是让人觉得很遥远的事。原先的生活像是一汪静默的湖泊,不会流淌,却也规规矩矩、自得其乐。那湖中有为三瓜两枣掰着手指算个不停的拮据,有小而温暖的屋子忽然变得一片空旷的茫然,有仿佛永远读不完的书、怎么也赚不够的钱——想想也是挺无趣的。
可那静谧的湖泊却是无比令人安心的存在。
林先生却答非所问,只用那双墨一般的眸子望着她,眸光沉静,蕴在其中的星辰也并不闪烁。她道:“此乃机密篆文,其中的符文已经认过你的灵息,只要用指尖带上灵力,划开纸面,就能解开封印。”
也是。
在福地中一个人练了那般久,调动灵息而已,对现在的叶琅风已经算得上是简单至极。她沉下心来,没再多问,只从指尖上轻轻浮出一点微光,动作快而慎重地在纸面上一划——
分明是纸,却发出了“咔哒”一声。
竹简也似真的被解开了卡扣一般,自发自觉地舒展开来。简中并没有实打实的墨迹,然而只要将视线落在竹片上,立时就有无数的文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