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悬,引览万辰。春风伏栏,露华渐浓。骤雨啄檐,银铃乍响。
红色暖帐中喘息渐起,险些盖过屋外不合时宜的虫鸣。乍然,喘息又转为更细微的鼻息,直至缨红自眼角晕开、双眼均染上一层雾气才作罢。
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本还仅仅揪着她的衣襟,却在分离的刹那瘫软下来。
“你记着明日该做什么了吗?”
“是,记着……若人群中出现灵兽,不可冒然出头,护住众人。”
“还有呢?”
“随后,你若是被抓走,我必须紧随其后,直到脱离众人的视线。”
“不错,”她笑着,又明知故问,“脸怎么这么红?让我瞧瞧是不是病了?”
眼见着她向他伸手,他下意识后退,当后背抵在横栏上时他才记起自己的后路已然穷尽,他有些紧张,吞吞吐吐!“我……我不……”
她的手一顿,略有些遗憾与愧疚道:“怕我?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今夜……作罢,我去外间厢房便是。”说罢,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又整理自己被扯得皱皱的衣襟起身欲走。
“别……”他一急,立即拉住她的衣袖,“别走!”
她哼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向他青涩脸庞上的殷红更深,然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而他,却是垂眸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若不说话,我便走了。”
“我……我不是怕……你,我想留在……你身边。……不想你走。”
“那你方才躲我,不正是怕我?”
“不……不是,不是怕。只是……只是,我……”
“所以你,”她靠近他,彼此的呼吸萦绕在一处,声音幽幽,“是害羞了。”
他抓着床单,咬着下唇,许久才点了点头,低声应她。
她又笑,在他颈肩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听他闷哼一声,才满意地开口:“无妨,我的小未商明日才及冠。”
轻啄几下,见他的脸愈红愈烫,她屈指挑起他的下巴。
未明事是,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渐渐又几乎是要停滞,她适时抽身,却依旧在他耳畔流连:“怎么还是学不会?”手却不老实地游走,直至他呜咽一声,以及口齿不清的求饶声:“别,不要……”
他别过头,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嗯?又不要。这次,我便真的走了,你若真不要,你的手,”她轻轻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加大力度,继续道,“为何不来阻我?未商,口是心非可不好。我的阅历比这里……大多数加起来还要多,当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吗?说说,昨日你做了什么。”
“……看……看书。”
她轻轻咬住他通红的耳尖,幽幽话语传入他耳中:“哦?说说看,是什么书。”
他分出攥着衣襟的双手攀着她的双臂,未曾想起半分拦住她动作的意思,酥麻胀痛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只得吞吐道:“《巧七闻章》,我……不是,有意,无意中……”
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她突然停下来收回手,他猛地一激灵,奈何双手被她另一只手钳制于头顶,由不得他如何。
收回手,让他得以垂头,既是缓解方才仰头引起的酸痛,又能叫他看清自己的情况如何。
呼吸磨着他的肌肤,她轻声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便不用我教了吧。”
“师……师姐……”
“嗯?叫我什么?”伴随着她语气加重的是她手上的力气。
“唔……师……阿月,阿月,我难受。”
“哼,自己想办法。”再离他些寸,便又用指尖端起他的下巴,所见确实他轻轻阖眸、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她叹了口气,轻抚他的后背,抚顺他的颤抖。
“师,阿月,我不会,怕你会……生气,你会笑话我。”
“担心这个?你出过多少糗事,我何时在你面前笑过。”
“嗯……阿月什么都懂,我却什么也不明白。也许,也许师姐也曾……我不是师姐唯一一个,或许……”
未待他说完,便听她冷笑:“未商,你知道在我每刻推演出的千万种可能中找到你花了多久吗?宏朝九百六十九年,和朝三百一十六年,六代余乱五十八年,业、荣、代、莫四国割据七十三年……直至今日,你觉得我这千百年来是在享福、当我一身本事是白捡来的。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能看到别人的记忆,我所做的,不正是你看的那本书中所写的吗?你既然不愿看小姑娘,我也懒得再扮成小姑娘。”
“我不知道,是为了我。对不起,师姐……”
“当我会生气?这个时间,你自然会这样认为,局限于此世主流受其摆布。”她取下束发用的木簪别在他的发髻上,加了一句,“明日我会去观礼,你要戴着它,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能取下来。”
他忍着激动,点头应道:“好,我一定……”
未待他说完,她突然问道:“今日伤得重吗?”
他又惊又喜:“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自然要上心些。”
他腼腆一笑,道:“也不是很严重,我已经上了药了。”
她咬破指尖,带着溢出的血珠送入他口中,见他双眼逐渐泛红后便放出灵力,腰腹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她道:“看着我的眼睛。你想要的答案。”
他抬头,见她眼中微青的瞳孔以及一圈隐没的符文。
他眼中,她的双眸尤为明艳,点染几分冷漠与处事不惊。
难得的,他也能从她眼里的光亮中找到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