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培言再也不跪苍祝了,他坐到苍祝的床沿处。
苍祝大惊,“你干什么?”
“做了鬼就永远不会死了。”陈培言的声音飘飘荡荡,一如鬼魂。
苍祝有一种惊恐油然而生,“上官曼倩怎么了?”
“他做了鬼,长生了。”陈培言道。
久难视人的苍祝瞪大了眼睛,他才发现陈培言带的面具是何等可怕。黄金掩盖了他的一半表情,苍祝根本看不清陈培言。
他开始怕,怕得想要起来,可他根本起不来,他叫道,“马宴!马宴!”
陈培言笑了,这份笑苍祝也只能看到一半,“陛下,你就没发现你的掌事官很久没出现了吗?从你生病以来,都是我在为你侍疾啊。”
苍祝双目圆睁,“你……你杀了他?”
“他碍手碍脚,我早杀了他。”
这个时候苍祝才知道害怕,可这个时候整个皇城都是陈培言的了。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朕?”
“也该轮到你了,陛下。”陈培言拉起被褥,苍祝只能以手挡着,以做反抗。
“朕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朕!”苍祝的反抗何其无力,他久病床榻,哪有什么力气,只见一片黑暗蒙上了头。
苍祝挣扎着,可他的挣扎又是那样无力。
“该到你了,现在该到你了。”陈培言用力按着被褥。经年间的所有屈辱都在这一瞬间涌入,他的双手青筋突起,每一寸血液都在说着他为奴的耻辱,“去吧,死了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陈培言的紧皱的眼角皱纹拧起。
一阵疾风陡入,纱帘飞扬。陈培言太过集中心力,不知有人闯入。觉着腰间一疼时,他已被踹下,被人一脚踏上了背。
苍祝蒙在头的被褥被拉开,他如鱼离了水那般,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臣有要事要报陛下,”来者正是斐其勒,他没有跪,踏着陈培言的背禀着,“陛下,吏府至急之报,驿站通吏长令传来。臣见绣衣使者要压,故夺之。”
从生死边缘回来的苍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吏长令?自吏府改制后朕从未提过……”
吏长令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苍祝和当初的吏府吏长严秉之。吏府之初,曾设暗线,若逢急事急难,吏府可通驿站,传急书,有吏长令便可。这本是苍祝为了对抗当年外戚所设。
“严秉之,那个木头。”苍祝念叨着他。
一封厚录有斐其勒呈上,录上画三朵梅花,梅花三边而立就是吏长令。可这吏长令是用血画的。
血腥之味让苍祝起了慌乱,他打开了笔录。
这不仅是一封笔录,还是一篇血书。字迹是严秉之的,写得很急。但苍祝的眼睛已经不好了,看着写竟然看糊了一片。
“念,给朕念。”苍祝让斐其勒念给他听。
“八月辛亥,绣衣使者以赦令诱骗太子,太子出东湖泉鸠峡谷。见太子及皇孙出,绣衣携符节令官兵杀之。太子皇孙俱亡。
太子等父清明,父却相疑太子。子无不孝,父有不察。市井小民,玄黄术士,陛下显用。任其构陷,炮烙再世,天下臣民,无人安居。
太子为仁,匡扶正义,平假错案,乐府射偶,皆为构陷。证据已在,上谏陛下,陛下却令听阻隔塞。众冤难平,太子起而杀乱,陛下不明,致使父子相残,至亲皆亡。
山河壮丽,世有正道,陛下曾允,累年溃之。一梦千秋,梦于长生,一世天子,天子不归。信谗言而罔极,杀天下而灭道,遗祸害至千秋业。臣之亡矣,亡于陛下,太子亡矣,亡于陛下。天下百姓,正道昌明,俱亡于陛下!”
斐其勒极尽所能地冷静念着,可心中又何能冷静,他的声音免不了高扬。
苍祝被这声声痛骂震破心神。
严秉之在最后用自己的性命递上了一顿痛骂。山河壮丽,世有正道,这是苍祝曾经画上的美好愿景。是严秉之一直相信之事,可经年累月,日日腐蚀得干净。
严秉之死了,这个天下最耿直最呆板的人死了。苍祝当日留下他的命,是在等他说出些什么阴谋,没想到换来的是他的痛骂。
苍祝拉开了床帘,支不起身的他,翻了个身,半倒在床边。他终于惊恐于陈培言,更恼怒于陈培言,“你杀了太子!”
他清醒了,清醒地记得自己从未下令杀太子。
“太子不是陛下想杀的吗?”被踩在脚底的陈培言反问。
“朕是让你把他带回来!”
陈培言难以起身,便抬着头看着床边虚弱无力的天子,“带回来你不还是要杀他?”
他早已把苍祝看得透透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但苍祝在否认,“不,朕是要好好问问他,可你杀了他。”
斐其勒狠狠踩着陈培言的脊椎骨,“我带了卫兵在外面,你的那群人欺软怕硬,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天下了。”
陈培言的老背都痛得不行,他一拳捶了捶地,“你帮这老不死的干什么,他儿子都告诉他是冤假错案,他自己不信。”
苍祝连床都下不了,抖着手指着陈培言,“你说什么?”
斐其勒又踩了踩,“把实话都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老子打死你,慢慢打。”
这架势凶狠得让陈培言想起萧青,他也曾被萧青这么踩着,“实话要我说吗?他不是老早听过了。”
“陈培言,你如实招来。”那帝王还在发号施令,陈培言理也不想理。
到斐其勒猛踏了一下,陈培言的骨头嘎达一声,他觉得腰都断了。那身子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他便被斐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