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花山,满树荣华。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啊?怎么跟苍烛山不一样?”小夜颂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满是天真,“哇,好漂亮的花啊!”
祝欢温声道:“这里是姐姐的家,欢迎你来。”
小夜颂偷偷瞧了一眼她身旁的扶舒,不知道该不该对姐姐讲那个大哥哥看起来怎么不大友好的样子。
扶舒丢给他几个小泥人让他自己玩去,随后拉着祝欢讲话:“阿姐,我以为还是将小战神送回天界的好。毕亮他失踪这么些时就日,朝棠殿无神处理要事,终是不好。”
怕祝欢不答应,他又道:“且他在阿姐身边,乖点倒也无妨。若他总调皮捣蛋,冲撞他人暴露自己的身份,天界是要问责的。不如把他放在半药谷?那里还有能助他恢复神力的医药。”
祝欢觉得在理,道:“那就这样罢。”
“你们此去可要小心些。”
“好!”
…………
良久,夜深了。
一烛豆火微明,祝欢和衣而卧,风从房中穿过,携来清息。
一朵红红嫩嫩的桃花悠悠然地落在窗檐,又忽地被风卷起,来到祝欢的榻前,被阴影笼住。
乾坤袋里抹出一只绯红的毛爪,再窸窸窣窣,云折的整个身体都倾了出来。
那人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身上的金铃轻声作响。祝欢微微蹙眉,翻了个身,正正面对着他。
似是梦到了什么,她的面上,眉颜不展。
“睡吧。”那人低喃,俯下身来轻拭她额间的薄汗,顺着她鸦羽漆黑的墨发,缓缓落下一个吻来。
“晚安。”
…………
承元十年,秋。冷风瑟骨,寒霜结叶。
祝欢走在由红枫铺成的道上,藏在袖中的手,早已冻的苍白。
冷,好冷啊……她哈着气,气息都是冰的。
她怀疑自己要死了,但是并没有。她还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
明安已经亡国十年了。
十年前,明安国繁华无限,国是最好的国,城是最好的城,人亦是最好的人;十年后,这片国土被另一个国家替代,明安城国消亡,人民颠沛流离。
今日正是承元国的庆日,国民欢歌载舞,传颂昔日开国之王的丰功伟绩;皇室把酒言欢,一场盛世浩宴呈现国中,热闹,欢腾。
不知为何,她却感到心痛。
或是秋景衬国哀,抑或物是人非的感慨,她只觉得冷。
如坠冰窟的冷。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意识弥散,唯有意志在支撑着她往前走。
再走一点,再走一点,马上就要到了……
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呢……
恍恍惚惚间,祝欢看见一道矮小又并不清晰的身影朝她跑过来。
“阿烦……”一声噫语。
“咚——”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祝欢被枫叶作成的长被盖住,声息几近了无。
屋檐上垂坠着的金穗铃摇摇晃晃,晴光初霁。
药味和着桃花香灌进祝欢的耳鼻,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子老老实实地被掖在被窝里,有些茫然。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吱呀——”屋门被人推开,祝欢下意识地看过去,一个矮她半个身子的孩子端着果脯走近。
“扶舒?”声色嘶哑,干燥。
“不是告诉阿姐不许出去了吗?”扶舒的脸鼓鼓的,如同一只包子,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其实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每每这天阿姐都会不高兴,所以他就称这一天为“阿姐不开心日”。他认为是这秋景使人难过,古人不都逢秋悲寂寥嘛!
为了不让阿姐触景生情,他可是把山下那些好玩的话本玩偶都带回来了,就为了能让阿姐高兴些,可谁知道,阿姐又又又偷跑出去了!
意识逐渐回笼,祝欢这才想起他的确讲过这句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忘记了。”
“不高兴小包子”又絮絮叨叨地说开了:“阿姐要听话,这次出去也就算了,怎么不带件外氅?”
祝欢觉得她就是人间私塾里的小朋友一般,还是被先生训话的那种:“……忘了。”
小包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阿姐啊!……”
祝欢:“……”
她当初是为何把小包子捡回来的啊?!先前提过,扶舒是她捡回来的。当时正遇寒冬凌冽,祝欢偶在庙中躲风雪时看见莲座内盛着的婴儿,有同行的村民告诉她,这是一个弃婴。她心生善意,又觉得有缘,便将于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拾回上花山,并取名扶舒。二人生活倒也安适,无人打搅。
“好扶舒,阿姐知道错了。”祝欢叹气,“阿姐去镇上置办家具,这才回来晚了些。扶舒就不要再生阿姐的气了,好不好?”
小扶舒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有生阿姐的气呢!”
祝欢含着笑,捏了捏他软嘟嘟的脸蛋,只听他道:“阿姐,你可不要像这样然后不喝药。”
手指僵硬了一瞬,讪讪收回:“一定要喝吗?”
“要!阿姐还想不想好了?而且这里有甜甜的糖,药也一点都不苦。”
祝欢自幼不喜喝药,觉得那股子药味难闻,她受伤了也不喝药,是故宫中那些大夫婢子都以为他们郡主不是不喝药,不过身怀奇能,百毒不侵,不用吃药。
苦涩在她口中打转,暖意流经小腹,药不苦是扶舒骗人的,祝欢的心底却泛着甜。
万物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