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好骗啊。”
霍云噗嗤一笑,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楚凌御瞪着圆溜的眼珠子,眼角还泛着红呢,就被拽正了身,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又被嘲笑了,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甘示弱:“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诚恳地道歉,还佯装是在骗人呢。”
杯子一个闷响被放到了桌上,霍云转头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
沉默良久,两人都别开了脸。案桌边的灯罩灯火明灭,底下的小人扭腰高举,仿佛是捧着一轮昏黄的太阳,照亮着霍云气色红润的脸,靠坐在床边的楚凌御几乎淹没在她的影子里,只有半张侧脸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霍云率先开口:“为何要撞上来?”
楚凌御慢慢转过脸来,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坐在跟前的身影,“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失职在先,受你一剑又何妨。”
“那这样,天下人这么多,你受得了他们的每一剑吗?”
“神官各司其职,并非有求必应,我是信使神官,职责是为人写信的,一般是亲人给逝去的人传达的信息,由我执笔。如今我只是个小神,并无多少功德,我生于战场之上,却从未见过马革裹尸的场面,只是听到很多人的哭诉,我写了成千上万的信,勉强成了神,后来我负责的地方战事平息,我也渐渐无人问津。再后来,神官考核,我没想到战事又起,我居然破格成了神官,于是我大肆庆祝,那一日,我……烧了一封信。”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霍云,“贞乾十五年十一月十日。”
听着这番话的人微微抬眸。
这是她祈求神灵救救霍家的那一日,而在此之前,她生母已经自缢于屋内。与其说是求神灵救霍家,不如说是求神灵让娘亲走好。
“我受你一剑是为你,也不是为你,同时也是为了我,让我时刻铭记自己的错误……”他嗤笑了下,似乎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你也看到我的报应了,总没有见过比我还失败的神吧?本体不仅丢了还被人滥用,此处战事平息有一段时日了,我只能靠着帮一些老百姓一点小忙,攒攒功绩。你知道我上任以来,最大的功绩是什么吗?给人修毛笔、找香囊哈哈哈哈。”
他说得一脸轻松,可分明听得出来带着苦涩。
“可是,谁又能希望打战呢,天下太平是无数人的期盼,而我其实是不幸的衍生体。”
“你这么个为民着想的神,却屡次帮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霍云不紧不慢地将倒好的水递到他嘴边,他向上看了她一眼,低头抿了几口。
说起名声,他在天界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笑柄了,名声对他来说倒已不是值得牵肠挂肚的事了。
“张家的事是你一手操持的吗?”楚凌御咬住水杯,问她。
霍云愣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半晌过后才道:“为了霍家当年的事,爹娘死了,霍家上下流放过程中又死了几多。可这些仅仅是因为有人要转移目标,便拿霍家当了替死鬼。”
她没有正面回应,但楚凌御也不像以前那么傻,暗示的意思他也明白了。
“大可放心,张家不是我的主要目标,只是流放,吃些苦头。”
霍云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就上次张舒羽逃出地牢时她就觉得不对劲,直到张舒羽约她小陇湖时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她就知道了。
“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可以把我松开了吗?”楚凌御扭了扭身体,试图睁开身上的麻绳,被勒太久了,皮肉都有些酸痛。
不料霍云似乎并不想放他走,她道:“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万一你去帮我的仇人,该怎么办?”
“我们是有分寸的神仙,擅自干预是要受罚的,此前是我太天真了,如今已经受到报应了,可再也不会了。”
“口说无凭,除非,你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找到证据,让十一年前害我霍家的人全部自食其果。”
“我说了我不能干预……啊啊啊啊疼疼疼!”
楚凌御连连拒绝,可霍云却不留情地拽住他鬓边的发须,他不得不为了减轻疼痛微微耷拉着脑袋向她倾斜。
“我不要你动手杀人,只需要帮我收集证据。同不同意?”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又重了几分,楚凌御面目狰狞,连连道:“好好好……”
……
楚凌御就这么坐在睡了一觉,直到天明,窗外温暖的朝阳通过窗棂而入,扑在他惺忪的眼睛上,他眯了眯眼,他还是头一次觉得阳光扎眼。
浑身酸痛,他活动活动筋骨,转头发现霍云已经不在了,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要不是有些发丝在,真会觉得这床从未有人躺过。
“叩叩叩……楚公子,早食已经备好了。”
是香茴的声音。
“哦。”
他起身,未想双腿发麻,起得太急整个人摔了下去,撞到了桌子,发出巨响。
门外的香茴听到声音,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
楚凌御开了门,瘸着腿扶着脑袋出来,看起来一副不太好的样子。
他问香茴:“你们大人呢?”
“大人有事要处理,早早便走了,让我们照顾好你。”
照顾?看守比较符合吧。
他暗道。
“你要回家?”楚凌御见她手里提着装得满满的篮子,好奇一问。
“阿,这个……”香茴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笑容不大自然道,“对,回家探亲。”
“不像,你们凡人我可算看明白了,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