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嬷嬷渐渐停了声,“侯爷,老奴……”
陶嬷嬷跪下道:“老奴仅凭自己臆测表姑娘,便设下圈套,老奴虽有万般理由,却也是以下犯上,请侯爷降罪。”
晏临玉:“你事先禀明我,得到我应允,何罪之有。”
除却晏临玉及其心腹,并无人知晓时屿是细作,陶嬷嬷只是觉得时屿不安分,容貌不似时家人。
前些年江南寻塘县爆发春汛,彼时就任寻塘县县令的正是晏临玉的舅家——时家,大水冲踏了半个县,县衙七零八落,时家人生死不明。老侯爷派心腹前往寻塘,只寻见被忠仆护着的小时屿。
谁能料到那时老侯爷派人找到的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时屿早同家人葬身水患。
后来老侯爷病故,晏临玉袭爵,守孝,暗中稳住侯府势力,待他出孝后,又一心投入仕途。这会儿时屿守孝期早满了,晏临玉“经人”提醒,才派人将时屿接至上京武宣侯侯府。
背后之人布局如此之早,甚至还收买他身边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时屿。
他若不配合,岂非浪费对方的苦心。
可惜俩月来,那细作并无特别的手段,晏临玉腻味了,也才有了陶嬷嬷这出。
余晖彻底散尽,夜幕袭来,东北角的明庭院亮起簇簇灯火,时屿借口沐浴,将伺候的婢女挥退,只留一盏灯火。
这么一会子功夫,汗水打湿了她的乌发和睫毛,说好的古代迷情药是哄小孩儿呢,怎么药性这么猛。时屿感觉她整个人都快烧没了,然而在炙热中,又生出一股细密无边的痒,恨不得抓心挠肝。
冷静,冷静时屿。
她对着手腕咬了一口,疼痛让她短暂恢复理智,踉跄着摸了摸浴桶里的水,没有之前那么烫了,整个人砸入浴桶中。
水火两重天的滋味不好受,时屿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人敲门询问。
是静春的声音。
时屿咬了一下舌尖,清醒片刻:“我睡下了,有什么明天说。”
她以为她音量很高,但其实低如蝇蚊,不过却歪打正着符合一个人半睡半醒的状态,很快屋外的脚步声远去了。
时屿不信任静春,哪怕静春同原主一样是细作,时屿也不敢让人进来。因为她不是原主,唯恐自己意识昏沉时说出什么要命的话,静春会先嘎了她。
直到后半夜药性退了,时屿从浴桶里爬出来,湿发覆面,身形踉跄,若是胆小的见了,估摸会吓晕过去。
此刻时屿的怨气一点也不比鬼少,偏偏还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作自受”,想发作都不知找谁。
她卸了湿衣,擦干乌发,本以为折腾大半夜会很快睡下,但这会儿脑子却异常清明。
万籁俱寂,只有天上一轮弯月静静高悬,时屿裹着披风靠倚窗前,忽然生出一丝惆怅和寂寥。
谁能想到好好走在路上,还能被车撞死。现在时屿只庆幸她还有个妹妹,她父母还有希望,时间久了,她家里人总归能走出来。
时屿沉浸在伤感情绪里,忽然一阵夜风袭来,将时屿冻了个激灵,她转身默默爬回温暖的被褥里。
一觉天明,时屿意料之中的发热了,院里婢女在屋外唤了好几次,里面都没动静。
众人看向蓝裙女子,那是表姑娘从籍贯地带来的贴身婢女,与表姑娘的情分非同一般。
“静春姐姐,这会儿近巳时了,再不用早食,表姑娘恐是挨不住。”
静春:“我知晓了。”
她端上托盘,推开门缝闪身进屋,被屋内的狼藉惊住。
衣裙委地,鞋袜乱飞,地上还有未干透的水渍。静春将托盘放下,撩起床幔后瞳孔一缩:“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时屿费力抬起手,虚弱道:“水。”
简单进食后,时屿有了一点力气:“你将屋内收拾了,不要声张,更不要请大夫。”
静春顿了顿,忽而问:“昨晚在正院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在暗处放风,见晏临玉大步进院,只能躲起来,直到天色暗了才见到时屿从正院出来。
“你有没有暴露什么?”比起时屿,静春更关心她们的计划。
时屿无力的靠着床栏,闭上眼叹道:“我将药包吞了。”
静春松了一口气,她在床沿坐下,眉头紧蹙:“难道这是武宣侯设的局?但不该如此。”
时屿沉默,为了接近武宣侯,原主背后的主子多年前就在铺垫,借水患将她们送到人前,取代时家遗孤的身份,为了装的更真,原主还老老实实为时家人守孝,直到年后才被接进侯府。
每一步都称得上周全,除非晏临玉从那场水患就怀疑他们,但那时老侯爷尚在,晏临玉也只是一名稚嫩少年罢了,怎会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静春犹豫道:“会不会是巧合?”
她不信天底下真有这般智多近妖的人,静春跟时屿分析:“若武宣侯真的洞穿咱们底细,依对方作派早将我等下狱,大刑拷问。何必设这种粗糙的局。”
陶·真正设局·嬷嬷:阿嚏——
时屿被说服了,想到什么又道:“不能给我请大夫,不然就瞒不住了。”
时屿昨晚遭了大罪,再不敢小瞧什么,若任由大夫为她把脉,诊出她体内药性,她可再找不到借口脱身了。
静春点点头,“我明白。”
时屿便放心躺下了。
静春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微妙的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若是原主,昨晚二人回到明庭院后就不会支开静春,独自用凉水灭火。
静春压下杂乱心绪,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