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递出那三道符箓,显然是又添过几重力,声势显得更为浩大,才脱手一瞬,便至南公山近前,即便山腰处的敲山弩接连离弦,弩弦炸响不绝,仍旧是有近半箭羽落在空处,并没与三道串为一线的符箓触碰。 故而只有一道符箓略微黯淡下去,其余两道去势不减,直直冲南公山山巅撞去。 大岳虽重,然一符尚且可摧之。 山外童子一时也忘却了方才吃瘪景象,双眼冲符箓看去,目光闪动,可还没等展露出笑颜,面皮便是僵住,旋即失声叫道,“这南公山上下皆是癫子不成?拿通天物当阵角,这排场也忒大了些吧?” 两张半符箓飘荡直南公山山巅几十余丈处,还未逞凶,随之便是有数件通天物迎风而起,光华烁烁,硬是生生抵住符箓,于威能还没展露的时节,骤然碎裂,光华流转之间,与符箓一同化为齑粉,飘飘洒洒,如云波乱。 南公山护山阵起,数百通天物密密匝匝,横列于半空中,辉光荡漾,天河之下又天河。 “早就同你说过,你却偏偏不信,如今还未正经发难便吃过两回瘪,横是不死心,”老人嫌弃得紧,也学方才童子的模样往外挪了挪身子,挑眉讽道,“头道小菜要说是权帝麾下五鳞军与敲山弩,那这正经宴席之中,自然有让你我都要为之赞叹的鼎食佳肴,南公山护山大阵与这数百枚通天物,便是第二碟珍馐。” 还未说罢,老者便自顾笑将起来,“这座大阵里似乎也有昔日道首的手笔,再说谁晓得除却通天物外,阵中是否还没放着两件灵宝?所以说这碟菜式,半凉半热半明半暗,姑且算是勉强不俗,滋味与意趣相比,后者更足。” 这番话听得童子眉头都要撅将起来,颓然坐倒,怨道,“不打了不打了,丁点意思没有,老山你不让施真手段就罢,还偏偏要我去试探南公山家底,自个儿反倒稳坐如山,评头论足起来了,本座这堂堂五绝中人,如今像是个给圣人天子传菜的宦官中官儿似的,失格得很。这破活计谁愿干谁干,我是不沾染了。”话还未说完,便往下顺势一趟,抬手遮住眉眼,独自养神去。 老人也不去管,独自盘坐,面容慈悲,看向山巅上的白衣书生。 柳倾并不在意,而山巅上的赵梓阳却是叫这阵光华吓住,拎起一旁枪杆,满脸肃然。 “三师弟莫怕,山下 有客至,理应带些礼来,就是不知为何偏偏要送我一场烟火看,但要论排场,还真不如钦水镇那场浮河灯,更夺人耳目。” 书生从容不迫,眼里尽是斑斓光华,却不曾眨过,袖口翻转,递与身旁赵梓阳枚葫芦,自己也抓起一枚葫芦来,轻嘬两口酒水道,“这两枚葫芦中,盛这前些年未曾饮罢的竹酒,常言竹生新酒贵如银,可如今放得年头足够,翠竹滋味沉敛而去,反而饮来更是清甜适口。” 赵梓阳眉峰聚而未动,伸手接过酒来,沉闷闷灌酒两口,才喃喃道谢过师兄,随即再是一阵默然。 自赵梓阳上山,亦有不算短的时辰,柳倾钱寅两人时常同他讲起修行中事,绕是再不识货,也晓得半空之中悬着的那条玉带,究竟是由何缀接而成,而方才眼前烟火,只怕也是有高人施展。 再者,上山多时,赵梓阳只瞧见过师父与二师兄小师弟饮酒,至于大师兄柳倾,向来不饮酒水,即便是除夕至时,也只是奉吴霜命浅浅饮上一杯,既不好酒,更不嗜酒。而此刻柳倾却是几口就饮去大半葫芦竹酒,与平日迥异。 “敢问师兄,方才那道雷,同是这么来的?” 柳倾正饮酒,仍顾得上点头,放下酒葫芦笑语,“那是自然,我若说山下杵着两位立身五境已久的仇家,三师弟信不?” 赵梓阳面皮登时转青,磕磕绊绊道,“咱南公山仇家,真有两位八极境?” 书生摇头,“话不能这么讲,其实也不尽如此。” 此话一出,这才使得赵梓阳面色微霁,慢慢吐出口浊气,手头大枪也搁置到一边。 “八极境的仇家,可不止区区两位,天下五绝都叫咱家师父招惹了个遍,纵使刨除去一位因琐事未曾亲临的,那也该有四位八极才是。”柳倾说得风轻云淡,可目光时不时依旧朝东撇去。 赵梓阳怎么也未曾想到,自家师父如今还未破入五境,竟是有招惹五位八极境的能耐,登时面皮便是抽动不已,一时间连手头葫芦中滋味极好的竹酒也顾不得再饮,不知该做些甚,只好跟着师兄目光往东方看去,却只见沉沉黑云伴昏昏穹隆,半点光亮也无。 “想不想叛出师门?”书生朗声开口。 赵梓阳一愣,刚想开口,无意间瞧见自个儿掌中那杆乌黑长枪,再看 看手头一葫芦满满当当的竹酒,目光有些了然,随后望向并不高的南公山山门,深深吸了口气。 苍苔门上,篆书仍旧。 偷生百载徒瓦全,纵死侠骨犹满香。 少年双手撑地,信口答道,“刚才想,如今又不太想了。” “为何?”柳倾神情颇为讶异。 “如若方才这话问小师弟,恐怕他连想也不想,便要拎着那柄剑往山下去砍人,”赵梓阳眉目越发舒展,“我本就是利己的性子,换成别处地界,只怕我现在已经窜出去山门六七里了,哪里还管什么同门师兄弟死活,保住自个儿一条小命才是真。” 少年眼底柔和,继续看向自家师兄朗声开口,“不过这条枪乃是师门所赠,连带着如今还算不赖的身手,亦是师门给的,说句公道话,身上衣物,平日三餐,无一不是师门所赠,师弟我怕死不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