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清率众人夜归时,已是子时。
原本总觉得线索破绽过于明显,疑心是谁故意设下的陷阱,没成想这一来二去竟真在那两个细作身上审出了要紧的线索。
这一切太过容易,让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直至回到客栈见了苏令望空空如也的房间,和同样不见踪影的崔牧之,才印证了心中不详的预兆。
“启禀王爷,属下细探一番,姑娘应当是...与崔牧之...”
凌化悄悄抬眼瞧着扶额依在榻上的自家王爷,几番欲言又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措辞。
魏九清原本折腾了整整大半日,就已身心皆疲,加是事关苏令望的事。
自然是半分残余的耐心都没有了,他冷然抬眸,目光扫向了凌化身侧站着的凌云,是一种不容质疑的厉然。
凌云旋即垂首道:“启禀王爷,姑娘应当是与崔牧之私奔了!”
魏九清先是掀起眸子盯了凌云一瞬。
紧接着唇齿间启出一声冷笑,执起桌上的杯盏,不疾不徐地冷悠悠道:“怎么个私奔法?”
“我二人细细查问,昨日姑娘先关上房门灭了灯,而后又悄悄出去客栈后的酒楼包下了两间雅间,又叫了一桌的酒菜,这期间只见了崔府的一个婆子。晚些时辰崔牧之便只身前往酒楼的雅间,二人应当是商讨了一番,回到客栈后就趁夜出逃了。”
“还在酒楼的台阶处寻到了这个,应当是姑娘的物件儿。”
还当真是人证物证事事具细。
也难怪他入夜临行前,经过她房间,瞧着灯是熄了的。
魏九清茶还没饮入口,便将杯盏掷了回去,滚热的茶水应声撒了一地。
他抬手接过凌化呈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株嫩粉色缀有浅色翠为衬的珠花,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左不过是在扬州的上一个春日极为时兴。
似乎是个以一个“戴着逢会心上人,便会两情相悦”的无稽噱头,卖疯了整个江南的贵女。
他的好央央,在夜里特地戴着这个珠花去私会崔牧之吗?
魏九清将珠花在掌中把玩了半晌,面上倏然现了几分自嘲神色,大抵是回想起前几日一个莫名的清晨,他推开门便瞧见苏令望穿着湿嗒嗒的寝衣,从崔牧之的房中走出...
他原还以为,她不过是因得年幼,不懂情爱的。
只要以所谓“姐姐”的身份守护在她身侧,日后总可以慢慢的教她。
却没有想到,如今已是春日了。
日日悉心娇养的娇花,即便再苞蕾细嫩,也总会有盛开的那一刻。
魏九清眸中晦暗如无月之夜。
那粉晶和翠雕琢而成的珠花,如今倒真如这个季节道边随处可见的桃花杏花一样,一旦离了枝头,便难逃被碾碎成泥泞的命运。
它们夹杂着殷红的血液,碎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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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望再次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周遭的陈设虽然简约了些,却格外的重质考究,并不简陋。
只是她身侧除了一个一直垂着头的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外,并没有旁人,那小丫鬟见她醒了,还未等她出言,便垂着头离开了房间。
没过了多久,崔牧之随着一个衣着不凡,眉眼与他有七分相近的男子,一同走进了房中。
苏令望这才回想起来,她昏迷之前的事,牧之哥哥要带着她来投奔兄长,那眼前这一位应当就是崔牧之的兄长,崔家的长子崔牧泽,那自己应该...已经到了苏州。
“央央,你醒了,这一位是我阿兄。”
崔牧之望着榻上躺着的,一脸懵然的苏令望,率先开了口打破宁静,又自觉心虚似的垂下了头。
毕竟,被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任谁都会有情绪的。
苏令望原本身子就弱,那样猛的药下进去,自然是无力承受,昏睡了两日仍觉得四肢无力,头脑昏沉。
她撑着床沿直了直身子,对着崔牧之身前的人,行了礼:“见过崔公子。”
余光间,她瞧见那人向她走近了两步,忽然不管不顾地俯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猛地抬了起来。
那冷凛的目光在她的面上反复打量。
“阿兄!”崔牧之见状不对,便急忙欲上前阻拦。
可崔牧泽忽然莫名地笑了起来,放开了掌中的苏令望,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眉眼道:“我还以为苏姑娘何许人也有那样的好本领,没成想原来是你啊,如今长成大姑娘了,更能拿捏住他了。”
苏令望一怔。
自她幼时与牧之哥哥一起玩时,崔家大郎便早已离京,二人应当是从未见过面的,怎他一副认得自己的样子,还说了好些奇怪的话呢?
难不成与她曾经忘记的那些事情有关系吗?
“崔公子可曾与我见过?”苏令望紧忙追问。
她自前些年旧疾病愈以后,有好些生病之前的事情半分都想不起来了。
她试过问阿兄,问父亲、问嘉嘉,可是他们都没有提及过那些她想不起来的事情,所以,她时常会害怕遗忘 ,会害怕自己又一觉醒来之后,缺失了重要的记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回答她。
只是笑得更大声,转身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央央,莫怕,我阿兄就是这样有些古怪的性子 ,你先好好休息 ,我去帮你问一问他。”
崔牧之给苏令望倒了杯茶,又紧随着崔牧泽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廊中,崔牧泽步伐疾且从容,他未习过武,甚至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