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内的苏令望正有着难得的,清醒的时候。
即便是她一见到魏九清就会出现那些生病惊恐的反应,但是她的内心中始终都知晓,魏九清是她的心上人,不是坏人,她只是自己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罢了。
“到底喝是不喝?我这一碗孟婆汤晾凉了可是会损伤药性。”
林妙涟盯着药罐子中煮沸了的汤药,催促道。
“等等。”
魏九清默,若是两人之间的事与苏令望的性命相比,他自然会全无犹豫地选择后者。
只是,他生长于皇家,本就少见真情,唯独这一番春心动,原本想留摘那抹春色珍存一生,却不想如今却又可能变成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想。
心中五味杂陈,艰难决断。
房中的苏令望全然听懂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自然也知晓了魏九清此时的心情。
若此时换做是她,定也是心如刀绞。
不行,她不同意。
若是以后她都再也记不得魏九清了,再也记不得是谁带着她去草原上看星星,再也记不得是谁拥着她度过那些玫瑰般绮丽的夜色,再也记不得有关于他的一切了...
绝对,绝对不可以。
“呕...”
苏令望原本想出言阻止,却没成想,她如今的身体已经难以承受这样巨大的情绪波动,想要说的话还没到嘴边,便开始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她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只能干干的呕吐,那架势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交代出来。
此时外间的魏九清自然听到了里面苏令望的动静,可是他却不能上前,若是他出现,见了他的脸,苏令望的情形只怕是会更糟。
林妙涟将那深棕色的汤药倒到了一个瓷碗中,“你再不决断,她也是没多久活头了。”
魏九清合眸,听着里面的干呕声捏碎了一个茶盏。
“给她喝药。”
这大概就是苏令望所有的记忆中,魏九清讲过的最后一句话。
真是一句无比糟糕的话语。
糟透了。
便就这样,苏令望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中,许久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只能记得那段时日,她整个人大病了一场。
从未想起过魏九清,也从未知晓在自己的人生中有过那么一次短暂的出逃,还与什么人有过那样一次短暂的相遇。
而侯爷也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此事,对外只说是姑娘去江南的外祖家玩了,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苏令望全然不知的事情。
自从她大病初愈以后,只要天气开始转凉,她就定要去江南的外族家修养。
毕竟那里风景秀美,气候也十分宜人,吃食又多。
因此这一年秋日才有过半,苏令望的车马便已经到了扬州。
虽然京中已经快要落雪,扬州城却还沉浸于迟迟夏日,唯有美中不足的是晨昏会有些寒凉。
淮阳河中也不知积攒了多少的福气,四季都有人放花灯,苏令望闲来无事便带着碧云游历去。
毕竟每一年都会多出些新奇的样式。
“姑娘你看,前面那不是他们说的万安寺吗?”
碧云指着那边一处十分幽静的寺庙对着苏令望有些兴奋道。
苏令望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过去,还真是。
昨日里就听碧云与沈园中的几个小丫鬟聊闲话,说是那万安寺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许多姑娘都说求姻缘百试百灵,多半是寺庙中那颗古树的缘故。
她平日里若是去寺庙也都是诚心祈福安泰,还从未在自己的姻缘上有过什么样的想法。
也不知今日是如何,苏令望竟鬼使神差地迈开了步子。
“那我们便也去看看这里求姻缘究竟灵不灵。”
一边的碧云连连点头:“我们家的姑娘这样的美,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定能求得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一辈子都和和顺顺的!”
苏令望瞧着碧云这幅傻兮兮的样子,也不免跟着浅浅笑了笑。
却全然不知,方才的这些话语落在树后面魏九清的耳中,是何等的酸涩滋味。
自两人当日一别已有一年之多。
虽然期间魏九清在京中每每有合适的机会便会去偷偷地瞧苏令望,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敢在她的面前直接出现。
生怕两人一照面,便会勾起她先前不好的记忆,又会害的她生病伤身。
如今他已经是大昭的摄政王,又刚刚南征而归,听闻苏令望来到江南修养,便一了却了战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扬州。
却没成想他心心念念的那抹月色,如今已经初长成,甚至还到了求取姻缘的年纪。
只是,如今的他却只能这样远远的跟在她身后。
仅此而已。
万安寺中的那颗姻缘树十分地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就能瞧见,那树的枝干上尽是些红绳,那绳子上挂了许许多多的姻缘牌,听那扫地的小僧说,若是那姻缘牌挂得越高,心愿就越容易实现。
这可难为了苏令望,她站在那里思量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来,以她的身量如何才能挂高高呢?
“姑娘,我瞧着那些高的应当都是抛上去的,你莫不如也抛一下试试?”
听了碧云的话,苏令望深觉有理,绕着那姻缘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处适宜挂牌子的枝桠。
她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带着红绳的姻缘牌向着树的方向抛了过去。
只是——
抛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