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忱猛地睁开眼睛,四周是无尽的黑夜,漂浮的画卷如同夜里的一阵风。
他的眼眸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眼球里充满着血丝,像溺水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池晚不动声色地收回拍他肩膀的手,问道:“尊上,你睡醒啦?”
燕忱没发觉是池晚将他拍醒的,暗想自己果真大意,不仅在无知觉的情况下睡着,还做了个噩梦。
这个噩梦一陷便是几个时辰,醒来后天都黑了。
池晚方才就感觉到此处怨气浓重,定有端倪,想要把燕忱引过去,便指着那里胡诌:“刚才那里好像在放炮竹,红光大盛。”
燕忱疑惑:“我没听见炮竹声。”
池晚认真地瞧着他:“类比而已,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像是放无声的炮竹。”
燕忱将信将疑,驱使着画卷慢慢去往那里。越靠近,便越觉得浓重怨气扑面而来,弥漫四周,让人窒息。
然而,这附近的地上被雾气笼罩着,站在画卷上看不真切。两个人终于踏到地面上,才发现附近无人居住,地上土地十分湿润,只要落脚,泥土就湿乎乎地沾在鞋底上。
池晚想了想,又站到画卷上。
燕忱:“……”
池晚:“抱歉,我得空给你刷刷。”
燕忱挥了挥袖子,将手背在身后,眼前的雾气散去大片,这才看清楚附近的情景。
大大小小的土包有一百来个,上面竖着石碑。
——竟然是一片墓地。
石碑上面大部分都姓丁,有些写着丁某氏,不难猜测出这就是姓丁一家的祖坟。
画卷在低空飘着,燕忱侧头,恰好与坐在上面的池晚平视。他瞥一眼池晚:“方才便是这里放炮竹?”
“没错。”池晚点头。
燕忱微微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在别人家坟地上放炮竹,什么仇什么怨?”
“也许我眼花了也说不准。”池晚非常自信,“但是这里肯定有问题!”
发出那浓重怨气的,想必就是这些尸体。常年的战斗经验让池晚不得不警惕起来,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这一百多座坟墓里的人会不会跑出来打架。
池晚下意识地想拿出乱琼,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件武器,生前的贴身神兵乱琼早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
此时,燕忱已经往外走出几步。
池晚看着还停留在原地的画卷,喊道:“尊上,记得带上我呀,我害怕。”
燕忱无奈催动画卷,在他身侧随着他一起前进。
一边走,燕忱一边打量那些坟墓。池晚稳稳地坐在画卷上,目光从石碑到刻字,到坟墓边上的土,很快便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指了指上面的字:“年头越久,石碑上的漆掉的越多。”
燕忱点了点头,清凌凌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继续。”
“从新旧程度上来看,这么多墓里,有大半墓主去世时间比较接近。”两个人终于巡游完这些坟墓,看过所有石碑以后,池晚十分肯定地道,“在那以后,没有人再去世了。”
池晚说出内心疑惑:“想必是什么导致丁家一夕灭门。普通百姓会遭遇什么?怪病,仇杀,瘟疫?”
可是这些并不会导致他们怨气如此浓重。
燕忱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墓。
池晚问他:“尊上觉得呢?”
“你说你害怕。”燕忱道,“真是没看出来。”
池晚托着腮,亮晶晶地眼睛望向他:“你修为那么高,在你身边就不怕了,这些东西哪能伤得到我。”
燕忱轻嗤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你要是被尸体追着咬,我能捧着葵花籽看一晚上。”
池晚竖起眉毛:“喂,好歹我也救过你。你忘了在水里是谁拉你上来的啦?”
“我又没求着你救我。”燕忱的眼里尽是嘲弄意味。
池晚气愤自己多管闲事:“好啊,你下次去死,我绝不拦着。”
燕忱眉眼便也沉下来:“本座巴不得你这样。”
又来了又来了,一口一个“本座”,开始摆谱啦。
池晚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好心不识驴肝肺,救你还救出毛病了,要是早知道你这样,我才不会救你,是死是活本来和我也没关系。”
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池晚从画卷上蹦下来,不肯再坐燕忱的破法器,摆明要和他划清界限。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上一世就和他不对付,她早就该认清现实,无论过多少年,燕忱还是那种别扭的性格,他们永远都不对付。
池晚去旁边折了一根阴气极重的槐树枝,随便找了个坟墓里最新的坟,一把将树枝插在土里。
两个人吵起来后,池晚便始终背对着燕忱,没再看他一眼。
但燕忱却始终看着池晚。他现在就在冷眼看着,池晚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池晚调动灵力,将树枝向外一拨,就拨出来一簇土壤。
她在挖别人祖坟。
如果这时候有柄剑,挖起来就顺手多了。可惜她没有佩剑,刚和燕忱吵完架也不能朝他要一把,只能用不顺手的树枝。
月光凄冷,迷雾叠嶂,穿着薄纱身形苗条的女子用树枝往外一点一点挖着土壤。看身形似乎甚是吃力,可速度不见减弱,很快旁边就堆起了小山包。
燕忱看着看着,微眯起眼。
她握着这根树枝的姿势,还有使力的位置,都像极了拿剑。
如果没记错,他只是给了她《清远剑意》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