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池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数字,是赤水族死去的人数。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心间升起。燕忱杀了这么多人,根本不是为了报仇。
他只是想,以命换命。
这个阵法,足以连通鬼界,用同样数量横死的人去顶替,献祭他们的心脏,偷天换日,将那些已死的人换回来。
如此,一切便可像从前那样。
他居然会这样邪门的阵法!
阵法金光忽然开始极速流动,那些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跳得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
就在阵中,有一些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那是赤水族死去的人们。族长、阿临、兄长、表姐……
夫人哭笑道:“谈司言,总算你做了一件好事!”
族人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们身影如同虚无缥缈的幻影,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像个实体,但这个过程却十分缓慢。
池晚没有看向那些人,因为燕忱正一步一步从阵眼中心向她走来。
他俯身,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庞。但他的手太肮脏,将鲜血都抹了上去。
“杀过人的脏手,不该碰你的。”他声音低哑,“但我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她抬头,眼神像微波的湖面,涟漪不停:“你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便是在想这个方法。”
“是。我觉得如此,你才会最开心。你的亲人都回来了,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就当我从未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第一百三十七个人,是我。”
他道:“我来代你。”
他眼眸深邃地望着她,那双眼中全是偏执与深情,还有浓厚的不舍。
这七日,池晚以为是她留给他最后的回忆。其实不是,他早就盘算好一切,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回忆。
“你疯了!”池晚道,“快住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他拿着匕首的那只手,生怕那只手下一秒就要捅进他自己的胸膛。
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将脸上的血痕冲刷出一道痕迹。
“你就没有想过,看见我,为何觉得熟悉?这些阵法,你为何会吗?!”
“我想过。”燕忱道。
“这个世界真实与否,我想过。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以外,有没有其他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你不在了,其他世界的你会怎样。”
“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敢赌。”
池晚抿着嘴唇,但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砸下来:“你是傻子吗?那你自己的命呢,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吗?”
他轻轻笑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心底……一直有个声音。”
“我只知道,倘若束手无策,见你死去,将抱终天之恨。”
燕忱又一次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其实她病重以后,力度很小,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池晚摇头:“不行,不行……!”
她又攥上刀刃,锋利的刀刃割进肌肤,几道血流瞬间沿着手腕淌下。
燕忱突然问道:“在这个世界以外,我们,是什么关系?”
池晚如实回答:“宗主,和……婢女。”
燕忱似乎十分遗憾地笑了一声:“好吧,那看来,就是没什么关系。”
他这一次格外小心地掰开她的手指,但那一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她不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么?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空手接白刃。
她喊道:“燕忱,不要——!”
他用刀尖,毫不犹豫地,剖开自己的胸膛,献祭自己的心脏。
“燕忱……”池晚声音颤抖,随即呕出一大口血。
燕忱缓缓跪倒在她身侧,将头靠在轮椅上,身体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空。
“阿晚。”他无声的呢喃。
燕忱死了。
原来他这样目空一世、唯我独尊的人也会死。
他最后,找了一个最靠近她的地方死去。
空中金色的纹路,像疯了一般流转着,仿佛成为一个繁华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