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小县城店铺少反而搞垄断收智商税,这吉他少说多要了一倍的价。奈何徐杳二话不说已经把钱付了,总不可能让乐器店的老板退回来。
顾知沐心里再不满,也痛失杀价资格,瞪了黑心店老板一眼,气得不想看徐杳,拎起琴就走。
被抛在身后的冤大头却勤勤恳恳地核对发票单据,甚至加上了店老板的微信以便售后。
心里有些憋气,顾知沐没等他,隔着玻璃装饰门依在车门上看着徐杳同老板确认各种信息,顺手掏出手机来把钱转给他了。
他们俩的微信是刚刚加回来的,界面上空空荡荡,除了转账记录,只有两条文件传输,完全是标准的同事之间的聊天界面。
赤裸裸地金钱交易,最简单直接且安全,多余的一盖没有,清清白白两不相欠。
如果不是徐杳还没收她的钱,而她又正巧不小心看到了徐杳一直在拿她的聊天框当备忘录的话。
顾知沐忍不住担心,徐杳未必肯收下这钱。两不相欠顿时就会成为亏欠六千多,他今天的抽风简直来莫名其妙。
正这样想着,男人已经推门走出来,将车门解锁,避免和顾知沐对视,直接坐进了车内。
顾知沐把吉他安置在后排座椅落脚处支撑好,顺势在后排落座,避开了令人尴尬的副驾驶。
徐杳从后视镜里望了她一眼,只问:“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顾知沐坐在后面,从镜子里偷偷与他对视,却遗憾没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任何东西,随口接了一句:“买琴都不问我,现在怎么倒是要听我的意见了?”
她这话说得虽然不太客气,语气倒是还算温和,没有多少阴阳怪气的意思。
徐杳目视前方,沉默着把引擎打着火,自顾自开车。
等红灯的时候,才解释道:“我先去帮李书记跑个手续,要赶在有关部门下班之前。”
又补上一句:“你还想去哪里,忙完了我们一起去。”
顾知沐问道:“你赶时间,怎么不先去办事?”
徐杳淡淡道:“说好是带你来买琴的,其他事情只是顺便。”
他说得太顺理成章,叫顾知沐一时竟然语塞,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说好跟你一起出来买琴,可没说要你送我琴。”
徐杳再度陷入沉默,一分钟的红灯过去,小破车再度发动,拐进县城的电网局里。徐杳规规矩矩把车停好,仍然背对着顾知沐道:“我去办点手续,马上回来。”
春日的下午时分,车内凉爽。但他还是像怕把小孩子忘在车内的家长那样特意打开车窗,又道:“门我不锁,你憋得慌就下来走走。”
顾知沐没答话,顺着摇下的半扇暗色车窗,西斜的太阳在身旁的吉他琴颈上洒下光斑。院子里,新发芽的柳树随风而动,在午后的光下闪闪发光。
徐杳远去的背影拖着瘦瘦长长的影子,和孤孤单单的他凑在一处,显得有点落寞。
顾知沐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忽然间有了两个惊人的发现。
第一,徐杳脚上还穿着自己大学时期送个他的一双运动鞋,洗得已经很旧了。
第二,她居然还能认出那双鞋。
大事不妙,顾知沐眉头直皱,果然还是应该跟徐杳早做了断。
她侧头看看,天价坑爹琴安安静静地靠在一旁,无声地昭示着存在感。
*
直到西晒让顾知沐头顶微微见汗,手机震动,徐杳给她塞了两条消息过来。
“排队,会有点久。”
“不好意思。”
客气得要命,和刚刚那个强行扫码付款的简直判若两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顾知沐本来憋着一肚子腹稿要跟他说,被这么一打岔,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徐杳才回到车内,一上车就跟她道歉:“对不起。”
顾知沐摇摇头:“你是办正事,我是蹭车的。”
对方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再度重申给顾知沐买琴对于此行的重要性,顾知沐先说:“你把钱收了吧。”
徐杳不置可否,奇异的沉默在车内持续了半分钟。
顾知沐又说:“琴挺贵的,无功不受禄,就算是要招待新同事,这样的礼物也太贵重了。”
徐杳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从电网局带出来的文件,掀开头顶的遮阳板,把文件夹塞了进去。而后发动小破车:“你要没有别的事情要办,我们就回去。再等赶上高峰,会堵车。”
明明白白的转移话题。
顾知沐被噎了一下,就这么片刻功夫,徐杳已经把车开出了小院。
他从前开始就很不擅长吵架,但玩得一手非暴力不合作。
简单的说,就是既不反驳,也不配合。
顾知沐最烦的他这招,过去恋爱的日子里滤镜当先,不时被逼的就范,如今确实再也不想忍了。
“徐杳,”她声音仍然温和平静,但不容置疑:“我再说一次,我不能欠你。要么你微信上把转账收了,要么我问李书记要你的工资卡,把钱转给你。”
或许是她语气坚决,徐杳不得不开口:“之前早就说要送你的琴的。”
顾知沐简直莫名:“之前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你要送琴是要送给女朋友的,现在我们分手了,我凭什么收你的东西。”
徐杳一脚刹车,小破车嘎吱一声贴着路牙石停下来。顾知沐在后排系了安全带,前倾又被拉回来,忙侧身去扶住她的天价琴。
抬起头时,却正撞上徐杳回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