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的第二天林海平清醒过来,移植的肾脏没有出现排异,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原本应该再住两周院才能出院,但他清醒后因为阿兹海默症发作,极其排斥住在陌生冰冷的医院里,时常焦躁不安、失眠。
经医生评估林海平可以转移到疗养院由专人照顾,进行康复训练,同意他提前出院。
林海平回到疗养院后,由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黎舒也重新恢复了工作。
下午,杨韵清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沐风心理诊疗所。
黎舒见到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
杨韵清身材高挑,皮肤雪白,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套着一件纯白色的开衫。门外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她身后,如同油画中走出的清丽佳人。
一头乌黑顺滑齐肩长发披散下来,挺直着腰背端坐在沙发上,散发着名门闺秀的气质。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语气柔和,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黎舒怎么样都无法将她跟小偷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咖啡、红茶、绿茶、纯净水、果汁都有。”黎舒礼貌询问。心理诊疗前给患者一个舒适惬意的环境,满足患者的味蕾,也是不容忽视的一步。
“温水吧,韵清最近喉咙不好,喝点温水就好。”妇人关切的看着杨韵清。
“咖啡......”杨韵清听到母亲的话,转而改口说,“那就温水吧。”
简单的自我介绍互相了解后,黎舒柔声发问:“韵清,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去拿那些东西?”
杨韵清将头发揶到耳后,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说:“我喜欢精致的、发光的东西,可能有些收集癖好吧。”
“如果是出于喜欢和收集的习惯,那为什么不买呢,而是未经同意去拿?”黎舒觉得她虽然言行顺畅,但总刻意紧绷着一股情绪。
“我不知道,就是当时觉得好看,也没有想太多。”杨韵清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抿了一口。
“你最近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黎舒耐心引导。
杨韵清摇了摇头,继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除了这些收集癖好,你还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黎舒见杨韵清不想回答,转而问了一些其他话题。
“恩,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闲暇的时候喜欢听蓝调、爵士乐放空,只不过最近学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听了。”杨韵清提起其他话题倒是健谈了许多。
坐在她斜后方沙发上的妇人,紧抿着嘴唇,竖耳倾听,不愿遗漏任何一个标点。
黎舒注意到杨韵清总趁着喝水的时候,偏头向她母亲的方向探去。
她有很强的防备心理,并不信任自己,很多回答非常敷衍。黎舒猜测杨韵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也不想来进行这次心理诊疗,而是为了满足母亲的要求,强迫自己来参加。
黎舒突然起身走到杨韵清母亲身边,柔声说:“阿姨,可不可以让我跟韵清单独聊一会儿。我让同事带您去庭院喝杯茶,赏赏花,好吗?”
“可是我想陪着她,不然我不安心。之前我们去过很多家心理咨询机构了,也没有说诊疗的时候家人不能陪伴呀?”妇人眼神戒备,非常抗拒离开。
“阿姨,那您之前几次陪着她做心理咨询有效果吗?”黎舒蹲在她身侧耐心的说,“如果有效果,相信您也不会转而来我们这儿了。希望您放宽心,试一试。”
妇人神色有些不安,看到黎舒眼神的坚定,勉强起身离开办公室。
看着母亲离去,一直保持着三分笑意的杨韵清露出诧异的神色。
黎舒关上门后,打开音箱播放了一首爵士音乐《Shape Of My Heart》,给杨韵清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手边。
然后,她坐在杨韵清对面,低头翻看患者诊疗本,不时记录着什么,不再与她对话。
一曲过后,杨韵清实在忍不住发问:“你不开始诊疗,不问点什么吗?”
“没必要再问了。”黎舒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平静的看着她。
“为什么?”杨韵清眼中闪烁着疑惑。
“有三点原因。”黎舒放下手中的本子,看着她的眼睛说,“第一,你并不愿意来参加心理诊疗,即使问了你也不会如实说,何必浪费双方的时间精力呢?”
杨韵清眼神闪烁,她想到黎医生会看出她掩藏的意图,但没想到会如此直白的揭露。
“第二,我已经知道你偷拿那些东西的原因了。”黎舒顿了顿说,“第三,我已经开始给你治疗了。”
“什么原因?你刚才什么话都不说,怎么算的上治疗呢?”杨韵清很是不解,觉得她在故弄玄虚。
“你偷拿那些东西,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本身,而是因为偷窃给你带来的虚幻的自由。”黎舒缓缓说道,“而刚才我让你的母亲回避,给你倒上对你喉咙不一定好,但你想要喝的咖啡,放你喜欢的爵士乐,按照你的意愿不再追问你的那五分钟,是想给你真实的自由。”
从喝什么饮料要干涉,到每次心理诊疗都要全程陪同,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会提前视察。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给她织就了密不透风的网。
杨韵清呆愣住,一直保持的稳定情绪,出现了裂缝。她不再正襟危坐,渐渐放松倚靠在沙发上,卸下刻意维持的笑容,露出伤感的神情。
“如果你不想接受心理治疗的话,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在这里你可以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黎舒真诚的看着她说,“但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会认真倾听,尽我所能帮助你。”
此时情绪已在崩溃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