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而色不变的架势,付了诊金道过谢,从善如流地遣人送他出府。
眼波都没晃一下。
临走时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这样的脉象也不算很奇特,这小娘子生得颇高,筋骨结实,气也足。应当是北地的女子又习过武罢。”
只是他老人家捋着山羊胡想了一夜,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闺阁小姐的侍女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总觉着她孤身一人可以撩到十个壮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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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沼,你去煎一盏紫苏水来,将门带上。”碧沼应声掩上门扉,厢房中便只剩宋迢迢与萧偃二人。
烛光轻摇,像一柄枕戈待旦的剑,悬在宋迢迢的头顶,她的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几度吸气呼气,她才勉强稳下心神。
生了同一张脸就罢了,身份、性别也疑窦丛生。
若他当真是男子,会不会与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贺小郎君——是同一个人?
只因有什么隐秘,他不能将真相宣之于口?
这个猜测如无形的鬼魅,不断蛊惑着宋迢迢,蛊惑她伸出双手,探向榻上人的衣襟。
恰在此时,她与一双幽暗的狐狸眼四目相对,萧偃醒了,在这要命的一刻。
宋迢迢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气力,才克制住自己哀嚎的冲动,镇定自若地吐出一句:“替你掖一掖被子。”
萧偃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握住她悬而未落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是软的,极软,一触即分。
宋迢迢的脸腾地烧起来,红晕像追着夕阳的云霞,挂在她的两腮,久久不散。
她尚在宕机中还未醒神,却听萧偃继而道:“小娘子,实则我醒了已然有半个时辰。”
宋迢迢竟不知该说甚么,张了张唇,唯有沉默,振聋发聩的沉默。
萧偃于是直奔主题,道:“我确实不是赵燕儿,我本名贺燕,籍贯凉州,因朔地战乱举家南逃,路遇兵匪,父母俱亡……”
“我虽保下一命,却身受重伤,一路漂泊,遇上好心的赵阿婆将我收留,才得以入宋府……”
这套说辞萧偃并没有改动,况且他出逃时身上带了数张空籍契,纵然是凉州属地的,他也可以一字不差的拟好。
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萧偃垂眸,低低道:“若我所料不差,小娘子说的郎君应当是我的同胞阿兄,他曾提及自己在江南游历时救过一位小女娘,那时他年约十二三岁。”
这自然是假话,他与萧仰生平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此等细微末节他如何得知,循际猜想罢了。
虽说有些模棱两可,但是触动宋迢迢足够了。
宋迢迢确实信了,惴惴不安地追问后续。
萧偃却摇首,泪珠将落未落道:“阿兄一年前去晋地游历,自此杳无音信,踪迹全无……这些年天下不太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却不算假话,萧仰的确薨于晋阳。
他将头倚在宋迢迢肩上,一时间两人哭作一团,一个哭得真情实感,一个哭的惺惺作态。
最后惺惺作态的萧偃垂泪呢喃:“从此燕儿就是真真正正的孤身只影了。”
一句话换得宋迢迢不离不弃、死生相依的诺言。
好划算的买卖。
待到宋迢迢回了自己的暖阁歇息,萧偃将胸前的香包拿出来掷在角落,冷冷一笑。
纷乱的时局,溃散的旧部,穷追不舍的皇叔。
一个与商贾、官府皆有往来的富户之家,不露锋芒,线报繁多,兼有一个信他任他的千金小娘子,岂不是他韬光养晦的最佳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