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地摸向那方矮榻,将榻上的木枕抱过来拆开,果然瞧见里头浑圆的丹药,不多,拢共三五颗。
她小心翼翼拣出一颗,将木枕复原,再解下腰间的麂皮行囊,掏出小瓶花露,将药丸碾入其中,以便服用。
承花露的三彩瓶搁在萧偃唇边,宋迢迢抵住他的后颈,将瓷瓶缓缓倾斜,汇向他的唇齿,不过少顷,露水尽数溢出,划过他苍白的下颌。
药丸珍贵,是救命的急药。
宋迢迢试了又试,急得几欲落泪,她吸吸鼻子,用内衬抹干手心水渍,再度倾瓶,然而仍是徒劳。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凝在少年的肌肤上,像细小的蚌珠。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昔日皎洁的玉面,眼下如同枯朽白骨。
这使她联想到不再振翅的粉蝶,杳无音信的阿仰,长眠棺椁的阿耶。
她止住泪,将他轻轻安放在地面,转步去汲洞外的雨水,濯净面上的污渍。
少女带着满面剔透的雨露回到少年的身侧,含住一口花露,而后缓缓垂首,贴近他冰凉的双唇。
清甜微涩的药露,被她笨拙地哺入少年口中,唇齿相依,她却只觉得憾然。
滚烫的泪水洇在二人相贴的面颊,萧偃感到疼痛,微微掀开眼皮。
于是在恍惚的天光里,对上一双饱含清泪的琉璃眼。
正统二年三月初四卯时。
萧偃得到一个苦涩的、毫无情愫的吻。
他仰赖着这个无从回溯的瞬间,捱过往后无数个濒死、无望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