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下一应用具,催促华英唤了胡符箓进来。
冷明烛倚在床上,背后垫了个软枕支撑,使得腰背省下不少力气。
她面无表情看了会胡符箓,对方那笑吟吟的表情,面具似的一直戴在脸上,真假难辨,叫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冷明烛从他面上、眼中看不出什么,干脆直接问:“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现在问你的话如实说给我听。”
胡符箓躬身应是。
冷明烛:“阿娘生阿昭难产那些时候,除了靳妈妈禀报了外祖父战场遇难的事,还有谁来过,亦或是送来过什么东西?”
胡符箓苦思冥想片刻,摇摇头,“那会皇后娘娘惊了胎气,宫中一片慌乱,恰时殿下年幼跟着哭喊,娘娘便让奴婢和靳妈妈带了殿下去了别处,所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真不知?”冷明烛根本不信他这话。
胡符箓一直是阿娘身边受重用的,岂会在那危机慌乱时候被遣出去。况且当时自己年纪已不算太小,对当时的情景有些模糊印象,却始终记不得那时身边有胡符箓在。
所以她确信,胡符箓有心隐瞒。
胡符箓神情并无变化,真诚无畏地同冷明烛对视,道:“奴婢确实不知,天地可鉴,殿下若是信不过奴婢,奴婢愿……”
他往四处瞧了瞧,最后目光定在妆镜下的红木桌案上,信誓旦旦道:“一头碰死在殿下面前。”
他已然将各种可能性都堵死了,捏准了冷明烛不可能舍下他这条老命。
冷明烛气息一顿,抄起手边枕头狠狠朝人砸过去,胡符箓不躲不避脑袋硬挨了这一下。
那枕头里都是上等的软棉絮,就算她力气再大,砸在身上却是半点不痛不痒。
胡符箓弯腰捡起枕头,抱在怀里,“奴婢谢殿下赏。”
“滚出去!”冷明烛怒目瞧他,以前还不觉得,今日才发现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惹人厌烦。
“是,奴婢这就告退,殿下好好休息。”胡符箓躬身行礼,退出去。
华英一旁瞧着,为他捏了把汗,等他出去正暗自庆幸时,那道阴恻目光便落到自己身上了,不由挤出个笑容来。
冷明烛问她:“我若问你,你是不是也打算这般搪塞我?”
华英干巴巴道:“奴婢岂会搪塞殿下,奴婢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她搓了搓手,“殿下要是问刚才那些话,奴婢是真不知道,殿下要不信,只能也一死自证了。”
冷明烛想再抄个枕头也给她一下子,摸了几下没摸到,气道:“你也滚出去!”
华英悻悻福了礼,道了声殿下好生歇息,便要闷头往外走。
她可做不来胡符箓那样说谎话面不改色,她心虚。
“慢着!”冷明烛叫住她,“让许靖池外面候着。”
华英应了是,这才退出去传话。
*
许靖池在暖阁次间等了好一会,冷明烛方姗姗来迟。
他赶忙行了礼。
冷明烛长发未挽,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简单套了件暗红的外衫,看起来慵懒恣意。到跟前说了声起吧,便自顾自坐下。
将人来回打量一番,冷明烛问:“今日的伤怎么样了?”
听得她问及身上的伤,许靖池自是不能显露伤痛难忍的姿态来,于是装作无事道:“主人已是手下留情,属下万般感激。”
“得了,别说那客套话,今儿一天了一个个都拿话搪塞敷衍我,原本想着你是个实诚的,却不想也说这等假话。”冷明烛蹙眉,心里暗道连他也不再单纯了。
许靖池急忙否认:“属下不曾说假话,属下皮糙肉厚,即使挨了主人责罚,不过转天就会好转。”
冷明烛招手将他唤到自己身前,“你把上衣脱下来,我亲眼看一看才行。”
?
许靖池抓着胸前衣襟,哪敢动手。上午胸口挨了她好几脚去,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后来私下看时才发现青紫瘀黑,伤痕斑驳,这若是当着“凶手”的面将那伤痕暴露,岂不证明方才说的都是假话。
他捂着衣裳不肯脱。
冷明烛道:“为何还不动手?”
“属下……不敢在主人面前造次。”他想了想,犹豫道。
冷明烛失笑:“我犯的错,能不知道什么样么?”她再次招手,让许靖池来到面前矮凳上坐了,这个高度正好能让她俯身触碰到他的肩颈。
“我有上好的药膏,你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擦擦。”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许靖池犹犹豫豫脱下外衫,剩下里面白色里衣时,停住不动了,抬眸望向上首的人,怯道:“不劳主人动手,属下自己擦药即可。”
冷明烛懒得与他再言语拉扯,按住人不许他再动,自己亲自上手,抓住他胸前里衣领口,左右两边扯开,赫然露出一片青紫来。
脚印叠着脚印,青紫叠着青紫,于许靖池玉白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冷明烛倒吸了口冷气,当时她暴怒情绪正抵达顶峰,出手也丝毫不曾控制,不曾想竟将人伤成这个惨状。
不由嗔怪道:“你明知当时我在气头,何苦凑上来白白挨了这一身伤去,你是傻的吗,不躲不避任打任骂?”
许靖池并不在意,微微低下了头,干涩笑了笑,没说话。
冷明烛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伤处,明显感受到指下的人一阵战栗。
她想问一声疼不疼,话都到嘴边了又止住。问了有什么用,已然这个样子,轻轻碰一下尚且抖个不停,岂会不疼?
冷明烛转身,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