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杭就要回来了。
她问他:他待如何?
许靖池好似挨了个晴天霹雳,呆呆愣愣跪靠在床边。
那纸天子赐婚,岂容易更改?
起初听说孟杭弃婚约远走,冷明烛伤心欲绝后彻底对他死心断情,那时候许靖池想的却是,只要她心不在孟世子,他有的是办法求着明帝给她另指婚姻,哪怕请求父亲静北候出面相求,也必然能办到。
可眼下来看,孟世子是逃婚了,可传闻中心死如灰的冷明烛却仍旧守着婚约,等着那人回来!
她为什么还情愿等着……
“主人还喜欢着孟世子?”
默了许久,许靖池哑着声音问。
冷明烛不说话。
“我和孟世子公平竞争好不好?他那样待你,全然不顾你的脸面和心情,你何必执着于这样一个人?”许靖池挪到近前,捉住对方的手,引着那无骨纤柔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他哀声恳求:“你看看我,我不比孟世子差,他有的家世我也有,他有的俊美容颜我也有,他有赫赫战功,我也有累累战绩,他没有诚心待你,可我有,我对主人全心全意,誓死效忠。”
“看看我好不好?这么长时间里,我们不是很好嘛?您分明已经接纳我了,您还亲过我啊!”
许靖池引着冷明烛的手挪到额头上,让她触摸那曾被她双唇沾染过的地方。
“当时您就亲在这里,还答应了让我永远与您同在,仅仅前几日发生的事,您怎么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冷明烛没有拒绝他的触碰,甚至也没想过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滚烫的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那点子灼人的热意直烫到心坎上。
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费尽心思讨好、低三下四跟在身边,和府上寻常下人奴仆一块口口声声唤着“主人”,说不动心、不动容那都是假的。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相反别人待她三分好,她便能回以十分,但别人待她一分不好,她同样能回以十二分的不好。
就像可以为了让阜阳侯自乱阵脚而拿不相干的沈开明下手,也会因为三公主冷谨言的几句口角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掴她耳光,对她不友好的她便完全不在乎,是死是活全凭心情好坏。
所以当许靖池像一只白兔一般,伸出一双毛绒柔软的小爪,而雪白的爪中捧着还温热跳动的心脏献出来时,她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狠心拒绝。
不可否认,今天之前,她对他的态度更多的仍旧是戏弄,是给点微末的好处勾着他为自己出力、卖命。
可实际心里……
她很清楚,有些情感早就不一样了。
冷明烛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温柔轻缓地插进许靖池头顶发间,缓慢游走。
她微微仰头,看向遥远的天边月,像是和他说又像是在和无边夜色说:“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呢?一个是傻子,两个也是傻子……都是傻子……”
他便任由她的手在头上抚弄,“所以主人,别拒绝我,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永远臣服与您,一如往日。”
他忐忑不安地垂下头等她的答复。
可是过了许久,久到他跪在地上的腿僵硬难以屈伸,她也不曾同意。
却也不曾拒绝。
那就这样吧,起码孟世子回来之前,一切还都和之前一样。
许靖池想,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主人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任何人都抢不走……
谁抢,谁死。
*
日上三竿,禅房里还没什么动静。
墨画轻脚慢步撩起珠帘往屋里望了一眼,架子床前银色的帷帘还严严实实遮挡着里外。
她轻轻放回珠帘,暗道主人还没起,许侍卫也还在陪寝,出门把屋里情形如实回禀给华英。
华英听完,先是沉默片刻,既然昨晚上殿下没有将许三郎君赶出屋,那就意味着殿下接受了他隐瞒身份的事。
殿下既然没意见,下面做奴婢的更是不会多说什么,华英有些欣喜,想往后殿下身边有许三郎君这样的人全心全意照看陪伴,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她让墨画下去休息,自己到小厨房做些素斋饭菜。
这几日在寺中日日吃素,没点油水,竟觉得众人的脸都跟着变成了菜绿色,委实难看。
于是差人从带来的箱笼里翻找出各类肉干和荤油等食材来,要给自家殿下做顿好饭。
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已经过了朝食时刻,却还没到午食的点,她打量着时间离中午更近,便照着午食的菜谱子做了。
正巧等她饭做好了,那两人也收拾衣装起来了。
华英进来时就碰见许靖池弯着那把细腰,凑在冷明烛近前给她扣腰封,眼角眉梢刻满温柔。
冷明烛就站在那,张着手臂,面无表情由着他殷勤服侍。
华英道:“正好都起了,梳洗完过来用饭,素了这么多天今天吃点好的。”
说着,她看了眼许靖池,朝冷明烛眨眼,明知故问道:“殿下今儿需要几副碗筷?”
冷明烛转头瞪她一眼。
她不否认,那便是同意了,华英笑眯眯下去准备碗筷。
不一会,桌上就摆上了两副碗筷,和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这几样菜,虽说有了荤腥,却不多,除了一盘盐水肘花儿,其余仍旧只能看到零星肉沫。
华英扶着冷明烛落座,许靖池却没坐,而是站在她身畔两步之后。
她也不管他,自顾自执起手边竹筷,吃着华英给夹到碗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