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返程之日还有几天,箱奁细软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留在外头,就等着出发当日再收整装车。
已是七月中,天气热到极致,不走不动都会出一身的汗,程慧瑾索性便省了他二人早晚练武,只叮嘱每日熟记心法口诀,不可懈怠。
这日冷明烛搁屋里看书,许靖池以元禾的模样陪伴左右,执一柄团扇给她扇风。
窗栏前头的纱帘子把日头遮得严严实实,屋里当中放置一口宝相莲花纹的矮胖瓷缸,里头盛着满满的冰块,冷气丝丝缕缕缠绕上方,向四周蔓延,这样一来,屋里倒算不得多热了。
冷明烛身上的衣衫轻薄微透,樱色的齐胸襦裙下鼓起两座小山丘,往下腰肢纤纤却隐匿在罩衫下,瞧不真切了。
而许靖池一身月白衣裳,为了显示妖媚惑主的形象,他兢兢业业将自己弄得敞胸露怀,眉眼飞红,一颦一笑都勾人摄魄。
但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加之天气本炎热,另有珠玉美色在眼前可望不可及,即便如此着装,还是觉得浑身滚烫如火烧,憋出一身汗来。
冷明烛却稳如泰山,手里拿着册书卷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视线落到许靖池身上,也只是微微一笑当做没看见。
这时丹雯唤了一声,束手束脚走进来,微垂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倚在下首脚踏处的俊美郎君。
在她看来这一幕着实是刺目而眼熟,不久之前围在主人身边的还是许侍卫,那会亲昵温存不顾别人目光,如今换了新人在侧,同样如此。
或许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本是个无心无情的人?
身边人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俊美称心就好?
丹雯收回飘飞的思绪,屈膝跪地,叩首道:“奴婢想在临走之前回趟家,求主人恩准。”
“准,去吧。”冷明烛头也没抬就准了,倒叫丹雯吃了一惊。
冷明烛道:“要不要派人跟着你?到底回去一次,莫叫那负心之人好过。”
她顿了顿,撂下书册,凌厉目光落在丹雯身上,“罢了,我跟你一起去,这种热闹的好戏岂能错过?”
丹雯:“……”她还以为是主人关心体贴,原来只是为了看戏。她忍下心里苦涩,叩首谢恩,“多谢主人恩准。”
冷明烛笑道:“谢什么,去哪不是去。你想什么时候回?”不容丹雯开口,她继续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闲得腻歪,你收拾收拾这就去吧。”
丹雯:“……是。”她退出去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只不过此行跟着去了京城颍都,从此在人家府里为奴为婢,何日再回犹未可知,总要在走之前看一眼旧舍,将幼时爹娘留下的东西妥善保管,万一年老之时无处可去,还能有个归身之地。
冷明烛起身更衣,将长发梳成高髻,戴了一顶素纱帷帽,那纱幔乃是不透明的暗纱,长长的一直垂到腰际,将她面容和小半上身都遮得严实不透,如此便连里面衣裳都不用更换了。
登上软轿,她又挑了四个随行侍卫同行,七人行的小队伍沿阶而下。
起初冷明烛一个人坐在软轿里,行了一会,竟觉百无聊赖,便叫了许靖池一同上轿。如此一来,便成了四个侍卫抬轿,冷明烛揽着美人调笑嬉戏,丹雯一个小娘子跟着后面一路连颠带跑。
七月盛夏,烈日当空,天地间像个大蒸笼,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鸟不出林鱼不露面,惹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丹雯走了一会,已然脸颊通红,眼冒金星脑中昏黑,脚下步伐错乱踉跄,跌跌撞撞几欲摔倒。
奈何无人理会怜惜,只能咬咬牙继续跟住。
上次冷明烛和许靖池下山游玩纯属随性而为,就连救下跳崖的郑丹雯也是无心之举,是以今日下山她连路都不记得怎么走了。好在丹雯熟知地形,全程在前头引路,这才顺利到达。
软轿在一处矮小木屋前停住,却没放下。冷明烛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应该是一处村落,周边房屋高低不齐,有高房大门的,也有如眼前低门矮篷的。
丹雯顶着一头热汗面露窘迫,双手绞着衣襟,怯怯道:“主人,这便是奴婢的家了。长久没人打理积了不少灰,您可要到里头坐坐歇一会儿?”
“不必了。”冷明烛果断拒绝,“哪个是你那情郎的家?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丹雯哽了哽,抬手指向不远处一所二进的宅院。
许靖池偎在冷明烛怀里,也好奇地看过去。
远远瞧去,灰色的瓦片顶,暗红的漆门,门口桩子上还贴着两列红纸,只是隔得远瞧不见上头写了什么字,外头隔出来一圈栅栏,种满了花草,五颜六色倒是好看。
或许在冷明烛眼中这所宅子仍旧简陋到极致,但与周边相比却算得上高门大户了。
丹雯颤声道:“那个便是。”
冷明烛皱了皱眉,“过去瞧瞧。”
丹雯却犹豫着不肯挪步。
“你在害怕?”冷明烛轻哼,“有我在这,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者来说,你马上就随我进京了,要是愿意给你个女官职位也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你是官,你那情郎是民,你还怕他不成?”
“可,可他是个秀才,以后也能做大官儿的。”
冷明烛摇头嗤笑,“做大官儿那么容易呢?他现在大抵是个刚过了府试的秀才吧,往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举人、贡士进士好多级,前头世家大族近水楼台,他要想进到京城做官,路途还远着呢。”
“他连颍都都进不来,你怕什么?怕他掀了你这小房子,还是怕他寻到我府上找你麻烦?胆子大一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