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新楼国使团抵达颍都。
明帝于前一日下旨命鸿胪寺卿卢益明率领一队人马前往城门外二十里迎使团进京,又命安王冷祺暄、镇国昭华公主冷明烛于宫门口迎接。
冷明烛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上妆,她和安王这次是代表大厉代表明帝,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就算她再不待见新楼使团,也得耐着性子硬着头皮装装样子,至少明面上双方都不丢面子。
临出门前,华英特意反复嘱托,“殿下这回和安王殿下同行,一切万千当心,万不可意气行事。”
冷明烛头上顶着沉重发饰,扭转艰难,只得盯着面前铜镜看镜中的自己,“万般小心的话,就不像我了不是吗?”
华英脸上笑容快速划过,“昨天咱们前脚刚到府上,四公主就差人过来问候,奴婢想着殿下需要休息,便擅自打退了,还想着叫您多休息几天,不曾想竟叫陛下拉去做了苦劳力,真是苦了殿下了。”
冷明烛叹了一声,“没办法,食君之禄就得办事,等挨过今天便好了。”
正说着,许靖池敲门进来,冷明烛妆容正值最后一步涂唇脂,端庄大气的正红色晕到唇上,立时将本就倾城夺目的美人衬得更加容色艳丽,那一眼看过去便再也挪不开了。
华英打量他一眼,笑着打趣道:“有些人啊,看见我家殿下美色后,真像那呆头鹅,都不知道进屋来做什么了!”
冷明烛余光瞥了一眼,也跟着莞尔一笑。
许靖池讪讪笑道:“四公主派人过来,说想和姐姐一块去迎接使团,人在外面候着呢。”
“她去做甚么!”冷明烛脸色一变,“新楼使团是来迎和亲公主的,这个时候她跑上去岂不是自找麻烦?告诉她不许去,偷偷去也不行!”
“好,我这就去转达。”许靖池应了一声,出去了。
华英面露忧色,一边整理衣襟边角一边说:“殿下可要采取行动?”
冷明烛默了一瞬,道:“以我现在能力也做不得什么,除非马上给她安排一门亲事,但若不是她心仪之人,这样的做法与远嫁和亲相比,又有什么分别。”
“殿下说的自有道理。”
冷明烛道:“老二傻,老三笨,就咱家老四灵光一些,我便是想阻止也没有正当理由,只求不久之后我能亲自接她回来,到时候不论发生什么,她都还是大厉四公主。”
……
新楼国地处边陲,地多沙漠,一望无边,天气也稍显恶劣,国中耕地水泊资源有限,但胜在国人心灵手巧,善长手工奇巧之艺,又因气候条件适宜种植稀罕水果,因此主要依靠对外贸易致富。
这回进京,使团便带了自家特产瓜果晾晒成的各类果干,以及各种艳丽色彩的手工艺品。数以百计的人马依次排成两列长队,远远便瞧见人群中为首的乃是一个墨发飞扬、红衣白面的少年。
城中百姓纷纷过来看热闹,人们分列道路两边吵吵嚷嚷,从城门口一直排到皇城口,人人踮脚伸脖,向远处使劲张望。路旁站不下的,便都纷纷择高处眺望,两旁酒楼亭台,一时之间都成了登高观景的好位置。
其中靠近皇城就有这样一处酒楼,名为观云阁。楼有四层,每层都挤满了少男少女。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一个戴着褐色帷帽的玉面小郎君,小郎君面如冠玉,生得唇红齿白,瞧上去年龄不过十之五六,浑身都散发着钟秀灵气,原是四公主冷清平没听姐姐的话,竟女扮男装挤到观云阁来看热闹。
冷清平旁边还带着一同偷跑出来的冷谨言,只不过冷谨言注重形象,死活不愿意扮成男装出行,在冷清平百般要求下,最终妥协换了一套不太显眼的简易宫装,长发挽成云髻,簪饰也化繁为简,这才成功挤到众人之间而不受过度注目。
两人左推右搡,竟给挤到了靠着长廊的最前头,正当此时,新楼使团行到观云阁,冷谨言一眼就注意到人群中那抹艳丽而夺目的红色。
她扒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去,想要仔细瞧瞧那为首的红衣少年郎。她垂目下望,可巧这会子那红衣郎子抬头朝上面看来。
冷谨言这才看得真切,这红衣郎子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在脑后松松的扎成一股,额间一道红白黄三色编织而成的小指粗细的抹额,上面镶嵌宝石玉珠,显得十分精贵。
这人样生得更是奇绝,白雪似的肤色,墨玉宝石般的双瞳,鲜红的唇,鼻梁高挺鼻头精巧,每一处都长在冷谨言心坎上。与那双宝石眸子对视上的一瞬,她只觉得呼吸一紧,随即还不待反应,那人竟然扬起一个满是邪气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冷谨言霎时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雷电击中,又像是失足跌进咕咕冒泡的温池里,全身酥麻洋溢着暖意。她站在窗边,目光追着红衣郎子远去,久久缓不过神来。
冷清平也好奇地往下面张望,红衣郎子后面跟着的是前去城外二十里迎接的队伍,为首的鸿胪寺卿卢益明,少年一袭浓黑官服,黑底金丝的暗纹腰带勒出一把细腰,看上去宽肩细腰,英姿挺拔。
小姑娘异常兴奋,激动的使劲拍着旁边的冷谨言,“阿姊你看那人,你快看啊!”
她一阵猛拍特拍,终于把神游天外天的人叫回来,冷谨言蒙头转向问:“看哪个?”
“那个黑衣裳的,红衣服后面那个!看见没?”冷清平卖力地向下面指出来,“我听说父皇派了鸿胪寺卿前去迎接,莫非他就是卢卿?”
冷谨言撇撇嘴,“看样子像是,你知不知道他前面那个红衣裳的是何人?也没听说新楼使团里有这么一个俊俏郎君啊?”
冷清平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这时左右有人说道:“我知道,那人是新楼国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