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凄凄摇曳,片片凉意落至脸颊,与她温热的泪珠相融,又顺着脸颊垂落。
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抱着她的那双手收得更紧了些,让她从其怀中汲取温暖。
时鱼的眼睫轻颤着,许久才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褚泠渊的侧脸,深刻英隽的轮廓锋利中透着冰冷,他看着前方,眸色澹然但坚定,雪越下越大,落满他如墨的发丝,也落在他的眼睫之上,无数飘动的金色光羽围着他前行,光影就在他的脸上流动着,明明灭灭。
时鱼的头依靠在他肩上,他的臂弯十分有力,横抱着她在这风雪之中行走,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她静静望着褚泠渊,脑中却是他站在江时月房间外,离于众生的那一幕。
“你要带我去哪里?”时鱼有气无力地问道。
褚泠渊未曾看向她,只是淡声回道:“不是说你请我吃汤圆,我送你回莲清山吗?”
时鱼的脸色苍白,她轻吸一口寒冷,头脑清醒了几分,手脚却依然无法动弹。
这应该是褚泠渊施的法术,怕她再跑回江家闹事。
她红着眼睛,哽咽地又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死?”
褚泠渊这才侧过脸看她,双眸中的情绪毫无波动:“江时月的命数中,十七岁时有一劫难,与之性命攸关。”
时鱼的眼泪又不自控地滑落一颗:“你不是神仙吗?既然在萧家你能救她,为何今夜不能再救她一次?”
褚泠渊已经重新看向前方,说道:“我说过,神并非全知全能,我守护天地苍生,却无法度众生俗世之苦,更何况凡人命数本就不可随意插手更改。”
“那你也不该插手我的事。”时鱼合上眼,咬牙愤恨地说道:“就应该,让我杀了他们。”
褚泠渊一阵沉默。
半晌,他停下脚步,抱着她在纷飞的大雪中缓缓蹲下身。
他单膝跪在雪中,让时鱼坐在那条腿上,另一条腿则支在时鱼身后,撑着她的背脊。
时鱼一直不肯睁开眼,只是顺着他动作,偎在他怀中。
褚泠渊抬头望向漫天飞雪的夜幕,右手揽着她的肩,左手则腾出来伸向虚空之中,一朵金色的莲花自他掌心长出,重重花瓣迅速绽放,霎时流光萦绕,暗香涌动。
“小鱼,对不起。”
江时月的声音忽然传进耳中,时鱼身体一顿,随后她急忙睁开眼去寻,可四周入眼皆是苍茫,并无江时月的身影。
片刻后她仰面看向虚空之中漂浮的金莲。
江时月的声音是从那里传出的。
“我已经看不到前路的光,似乎我生来的宿命,便是将身躯化为父亲趁手的工具,而躯壳之下的我并没有存在的意义。”
“你说有麻烦要找你,可我不想继续这样的活法了,生来依靠父母,嫁人后要依靠陌生的夫君,遇到困难时又要依靠你。”
“四处寻求庇护,永远懦弱,永远可悲。”
“小鱼,我很羡慕你,你让我知道了,原来这世间还有你这样爽朗洒脱的存在,若有来世,我也想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只是,若你知道我放弃了自己,会不会生气呢?小鱼,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做决定,且不会再有下次了,所以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也请你不要难过,不要为我做傻事。”
“愿我的挚友,欢喜常在,永世无忧......”
随着那声音的消失,莲叶开始片片凋零。
时鱼怔怔地望着夜空,许久,她放声大哭出来。
她的小指无意识地勾住褚泠渊的外衣,逐渐用力,似乎这样做,就能从他身上借取一些对抗悲痛的力量。
褚泠渊垂眸看向她,那双明媚的眼已经哭得红肿,她炙烈的真心装在胸膛里,也装在泪水中,最终浸染了他。
他伸出手,倾塌的泪水就滴落在他的指尖上。
这是褚泠渊第一次触碰泪水,他才发现,原来泪水是这样的滚烫,灼的他指尖一阵疼痛。
时鱼一边抽噎着一边发问:“我,我很生气,依靠我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能活着不就够了?明明活着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事,她,她怎么可以放弃自己?”
“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褚泠渊将她发顶积聚起的雪花拨落,轻声对她说道:“不过,她最后的心愿与你有关,制造杀孽并不能换回她,只会给她留下遗憾。”
可时鱼还是不甘心:“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她那个愚蠢贪婪的父亲?”
褚泠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今日的债,来日定会偿还的。”
闻言,时鱼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当真?”
“当真。”
时鱼望着褚泠渊,过了半晌,她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尖,勉强挤出笑脸:“好,我信你。”
看着她满是委屈,还要露出笑脸证明自己坚强的样子,褚泠渊的眸中多了一抹柔和的情绪。
“小鱼,你拥有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往后切记心怀善念,勤加修习,见天地之大,与众生之渺小,方能寻得大道......”
说着,他抬手将她眼下的泪水轻拭去。
紧接着一点温暖的光自他的指尖漫开。
看着那光,时鱼感觉眼帘越来越沉重,周遭的一切也越发的不真实。
褚泠渊的面容渐渐模糊成一团,可他指尖的温暖却还清晰地残留在时鱼的肌肤之上。
她在此冬夜,又寻到了另一个温柔的开始。
一只洁白的蝴蝶注视着风雪之中的二人,半晌,逆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