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台风来了,你就不好走了。”
施安一边给康树明抽纸,一边不甚在意地说:“我明早没课,可以睡在这,不碍事。”
碍于有别人在场,程曼尔说得婉转,但也没婉转到哪儿去:“你天天在我这睡,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我衣服都搬好多来你这了,你这房间大,我不想回去挤宿舍。”施安说得理直气壮,“而且,下学期我就在你这实习了,到时候还可以直接住下,省我搬行李的功夫。”
程曼尔单手叉腰,没好气地说:“我要收租金的。”
“本来就是你的房子,该收。”
“你——”程曼尔被这位马上要登堂入室的男大给弄得哑口无言。
“程小姐。”
哑言时,身后不足两米处,传来低醇如酒的一道男声。
程曼尔回头,发现孟昭延还站在告别室门口,没进去。
“怎么了?”
孟昭延眸色晦沉如乌云蔽日,语气却风轻云淡:“我想要录像。”
星球旅行有告别录像的服务,为的是留住家长和爱宠相处的最后一刻。
程曼尔为什么能把一间地处偏僻的宠物殡葬馆,运营成宁城最大也最火的店,得益于她有在B站等平台发布视频。
视频大都是家长和爱宠之间的故事。征得家长们同意后,她会在讲述故事时,配以告别时的录像丰富画面,帮助观众共情。
她不露面,只用声音讲述。
程曼尔有一把轻软的细嗓,甜而不腻,将故事娓娓道来时,总有一种引人沉浸的魔力。
那么多视频,主题只有一个——学会告别。
告别恰恰是当代人最生疏的技能。
于是她火了。
当然,因这行本身就冷门,且还有许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一只宠物死掉,还要像人一样火化。
星球旅行全网账号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万粉丝,可一旦有人需要宠物殡葬,就会选择这里,甚至有开车几十公里,从外地赶来的家长。
星球旅行给家长提供的情绪服务与人文关怀,在业内是独一档的存在。
程曼尔没和孟昭延提过,有告别录像的服务。
一是他的身份一向不方便出现在镜头下;二是她拍了,也不敢用来剪视频。
可既然家长提了……
“好,我去拿设备,稍等。”她应声。
二楼是程曼尔住的地方,楼梯在走廊尽头与纪念品区域中的间隔里。施安见她上楼,也快跑跟上去。
“你上来干嘛?”程曼尔莫名其妙。
施安笑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大狗狗,“我来看看我房间行李还健在不,有没有被你扫地出门。”
她失笑,作势要打他,“你真的很无聊,一会你就给我滚回宿舍。”
“宿舍真的挤……”
“挤什么挤?你当我没在宁大上过学是不?”程曼尔不给他糊弄的机会。
她比施安大两届,大三时,两人在流浪猫绑架协会里碰见,一聊,才发现都是宁大学生。
再后来,她开了星球旅行,施安就在这边兼职,没课时都窝在这里。
宠物殡葬盈利高,她给兼职开的工资也高,来这边的都是些家境困窘,需要半工半读勤工俭学的。
工作时间自由,又不会忙得晕头转向,来应聘的大学生络绎不绝,她挑来拣去,周一到周日的排班表满满当当,根本不缺人,用不着招正式员工。
只有最近,老家的人经常上门闹事,程曼尔让他们暂时先别来,实在窘迫,可以预支工资。
唯有施安,算是同好,她默许了他来去自如。
程曼尔拿着单反,施安拿着三脚架,两人一块下楼。
孟昭延背靠白墙,偏头看着两人,面色平静,眼底又似藏着一场小型风暴。
没有威力的,只能吹乱她的发与裙摆。
程曼尔抬眼看去时,倏然觉得孟昭延那双凌厉的下三白眼柔和了些,但又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七崽的离世。
正如七崽很老了,但她从不知他养猫。
她只知道五年前,学校礼堂里,那位以声视人,常年挂在宁大感谢栏首位的捐助人,会在雨夜中为她支上一把伞,再将昂贵的手工西装,披在她肩上。
先默许她的蓄意接近,又纵容她目的达成后,任性离开。
程曼尔擦身而过,走进告别室,和施安一道摆放器材。
拍摄时需有人在场,会引导性问家长几个问题,再加上两人曾经认识,她默认是自己拍摄。
哪怕要单独相处不知多久,程曼尔自觉自己早已心如止水,根本不可能说过界的话做过界的事,产生过界的情绪。
公事公办,她最在行了。
孟昭延走进,施安退出房间,想掩上门。
一声“等等”划破静默空气。
他看向门隙后的施安,后者定在那,一脸迷茫。
孟昭延神色莫测,逐字逐句:
“尔尔,让你的学弟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