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你那也不远，要不我明天还是过来吧」
「而且明天是室外实验课，可能要取消了，后天篮球队的活动也悬，我好闲啊」
很多，施安和她说了很多，日常的，有趣的……
最后，停在了两句话上。
「你认识七崽家长吗？」
「他为什么叫你尔尔？」
程曼尔：「以前认识，朋友」
施安没回复，聊天框上连正在输入都没有显示。
看书看不进去，程曼尔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戴上耳机，蜷在沙发上。
外面逐渐电闪雷鸣，天幕撕开一个口子在往人间倒雨，风声呼啸，如魑魅扯着嗓子嘶吼，又有点像飞机从低空路过时的轰鸣。
不讲道理的瓢泼大雨会模糊人的感官，甚至记忆。
程曼尔在电影看不进去的某一刻，恍惚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她在客厅餐桌写作业，他在书房处理公务。
一墙之隔，偶尔阳台处会传来他开电话会议的声音，大部分时候是英语，程曼尔听不懂那些晦涩的专业名词。
半小时后。
程曼尔摘下耳机，切回微信看了眼。
没犹豫，她给康树明打了个电话。
三十秒后才接通。
“喂？”
“程小姐！你听得见吗！”
那边雨声嘈嚷，程曼尔听出他已经尽力在喊了。
“听得见，你怎么还没来，现在在哪，还安全吗？”
“我车半路抛锚了！”康树明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希望电话能把这雨声收得清晰一点，“雨太大，没办法找人修，我现在还在赶去酒店路上呢——！”
程曼尔细眉拧起，“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挂断，她伸头看了眼告别室，犹豫要不要和孟昭延说一声。
但这是孟昭延的人，应该早就汇报了吧？
那他今晚怎么走？
她管他怎么走呢？只要孟昭延想，车能排着队来接，还保证他淋不到一滴雨。
自我说服完后，她继续窝回沙发，叉掉看得人犯困的电影，换回了《猫和老鼠》。
小学时，因程曼尔长得好看，粉雕玉琢的，虽在家中不讨人喜欢，但在别家长辈处颇受欢迎。
经常有叔叔阿姨给她一块两块零花钱，让她买糖吃。然后她的哥就会把零花钱抢走，攒着买卡片。
尝到甜头后，大哥就命令她去向叔叔阿姨讨钱，否则就向爸妈举报她偷别人的钱。
程曼尔很害怕，便去了，如他所愿拿到了更多的钱。这时大哥会带她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找同学，炫耀说，自己妹妹是条狗，天天向别人摇尾乞怜。
便利店里有台老式电视，在以侮辱自己妹妹为乐的时间里，程曼尔在看《猫和老鼠》。
一只猫一只老鼠的追逐战，她觉得格外有趣。
没人是永远的猎食者。
也没人是永远的猎物。
但再有趣，毕竟也看了好多年了，每一集都盘得包浆。
室外，白噪音持之以恒的催眠，程曼尔视野逐渐模糊，眼皮沉重。
什么提防、警觉，都被瓢泼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程曼尔的身体与心神，从未觉得有孟昭延的环境，是陌生的。
所以才能睡着。
告别室的门被推开，孟昭延神色倦怠，一手挽着西服，从里头走出。
转角后，便看见在沙发上缩成一只小虾米的程曼尔。
他愣了一下。
螺青色的修身裙包裹住她柔软的身体，腰部有自然灵动的抽褶设计，衬得她腰线盈盈一握。
往下，小腿笔挺白皙，两腿蜷缩起交叠，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他走近，把手中西服披在她身上。
程曼尔鼻子微皱，并不是闻到什么呛鼻的香水味，而是一股熟悉的木质茶香。
像是用檀木熏煮过的红茶，袅袅而上的茶烟，陈旧的，宁静的，把她拽入更深的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意淡了些许，意识逐渐回笼，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慢慢睁眼，看着杏色的布艺沙发发呆，耳边仍是雨声、风声，还有耳机里《猫和老鼠》熟悉的BGM。
程曼尔以为，她才睡了一会。
直到她看见坐在沙发尽头，手背倚着太阳穴，阖眼小寐的孟昭延。
她骤然坐起，身上西服滑落，没等捡起，孟昭延就醒了。
他眸色疲倦，眼下有淡淡青灰，袖口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那支大自鸣腕表，恰到好处发出报时的鸣响。
清脆悦耳，似山谷雀鸣。
孟昭延调成静音，语气很淡：“醒了？”
“醒了。”程曼尔应声，捡起西服，盖在裸露的小腿上，察觉到裙子有点上卷，忙在西服遮掩下调整，还不忘问正事，“你……你的人说车子抛锚了，谁来接你？”
孟昭延揉了揉眉骨，睫毛半阖，投出一片黯淡灰影，“程小姐，外面台风天，谁能来接我？”
“你是资本家，这点事应该不难办吧。”她刚刚睡醒，声音还夹带着软糯的鼻音，“至于七崽，我会照看好的，等你明天来，再……”
孟昭延微微偏头，视线锁在坐立难安的女孩身上。
他说：“尔尔，陪我去送七崽最后一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