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都是血肉之躯,都会生老病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
没有人敢在帝王面前说他老了,天子怎么会老?曲意逢迎的话听多了也就腻了,还是真话最好听。
他放下折子道:“朕的白发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宋如宁道:“父皇的白发里是江山,是万民。百姓们安居乐业,江山社稷稳固,这些都是父皇的心血,儿臣知晓。”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这一生,勤勤恳恳,虽说不是什么有建树的皇帝,也无愧无心了。平生只有一件事,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宋如宁只以为是太子的事,宽慰道:“父皇身子不好当好好养着,至于其他的事,等父皇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
皇上的目光停留在她腰间的奇灵火玉上,片刻后又转过脸去,心里沉甸甸地道:“朕有些累了。”
宋如宁道:“那父皇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出了宫殿后,她觉得怪怪的。皇上神色凝重,像是心底压着一块大石头。他的眼神似乎总含着别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
兰林殿里养了一只活泼机灵的鹦鹉,它浑身泛着雪白,额角挂着一丝橘红色,好看极了。关键它还会说话,见宋如宁回来了,道“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宋如宁凑上去道:“小东西,是不是想我呀?”
鹦鹉的脑袋上镶嵌着两颗蓝宝石般的眼睛,喳喳叫道:“荣霁是傻瓜蛋,荣霁是傻瓜蛋。”
宋如宁笑道:“小东西,骂人可不好呀,你跟谁学的。”
纯枝捂嘴笑道:“它呀,还不是平日里听公主说多了。”
宋如宁驳道:“我可没有骂人。”
温贵妃从内室出来道:“回来了,你父皇怎么样?”
宋如宁回道:“看着比前些日子好了些,母妃不必担心。”
她看着窗台下的琴道:“母妃好久没有弹琴了呢,今日怎么把琴拿出来了?”
温贵妃摸着琴道:“许久不弹,生疏了些。从前在家的时候,每日不吃饭日日坐在琴旁,抚摸它的时候,就像是感受到生命一般。你外公常常说,怕不是要弹琴弹魔怔了。”
说话间,人已经坐了下来,她轻轻按动着琴弦,有声音从指缝里流出,如潺潺流水般沁人心肺。
晚间,天空一片墨蓝,一弯清月挂在枝头。东殿里依旧有婉转低沉的琴音传出,她坐在窗台下,外面月光斑斓,洒在竹叶上,合着琴弦的声响,让人倍感舒适。
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脸上已经微微泛起红晕。
吴姜从门外进来道:“公主。”
宋如宁回头瞧了眼,拧眉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你来了。”
他隔了些距离道:“关于太子的事……”
宋如宁打断道:“他的事我父皇都知道了,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什么也别说,坐下来陪我喝酒。”
吴姜皱眉道:“属下不会喝酒。”
宋如宁恍惚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做我的侍卫是要陪我喝酒的,你既然不会,那就辞了去。”
吴姜见她面色潮红,一口一口地灌酒道:“公主有心事?”
宋如宁又饮了一口,淡淡道:“这宫里每个人都有心事,父皇有心事,母妃有心事,我……当然也有心事。”
顿了片刻笑道:“你听这琴声,是我母妃弹的,好听吧。我母妃是这世上最美丽,也最会弹琴的人,她那么好,可还是会伤心,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吴姜只静静地注视着她,沉声道:“生活要有海纳百川的勇气,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患得患失是最没有用的。”
宋如宁笑道:“这世间向来如此,喜欢的得不到,得到的不喜欢,感情才是最没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