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皆传,袁叙五感异于常人,什么毒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所以,她需得研制一种无色无味的药,为了药物的性状足够隐蔽,她放弃毒性,只需要让袁叙麻痹片刻,她就能成事。
袁叙的行踪不定,不易跟踪,她豪掷千金,从黑市买到了袁叙的行程,并盘下了他在途中必会经过的一家城郊客栈,以逸待劳。
正是八月十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市上尤为热闹。
这日谢洵休沐,带着两个孩子去街市上赶集。连锦在家中备下饭菜,在正午之前赶到了城郊五里外的客栈。
她给了掌柜和跑堂足够的钱,雇佣他们继续干活,席间只多了个她这么个端茶的人。
袁叙到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循例独自一人在雅间休息,门口守着两个靖察司的护卫。
连锦在廊道里点燃了一支失魂香,门口的两个护卫霎时间失去了意识,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她手中提了一壶茶,轻轻扣响了房门,在袁叙的应允下,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
袁叙手执环首刀,闭目静坐床前,连锦余光瞥了他一眼,熟稔地将窗户打开,又将茶壶放下,轻声交代了一声:“客官,你要的茶来了。”
袁叙睁开眼,平静地睇了女主一眼,那眼神凉薄透彻,似是要将她看穿。
连锦垂下眼睑,掩饰住心中那一丝没来由的慌乱。心中细细寻思,自己此前与袁叙应当没见过面,便只作不知,恭顺地替他将茶盏一应摆放妥帖,福了福身子,低眉顺耳地转身离开。
袁叙似乎并不在意,走到桌案前,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水流从壶嘴淌下的清响,合着慢而缓的脚步,鸣响了肃杀的前奏。
连锦一步一步走向房门的途中,在心中细数“一、二、三。”
“砰!”身后传来茶碗坠地的裂响。
“站住!”袁叙摇摇晃晃站起身,只一瞬,却又如脱力一般,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你在这茶里下了什么?”
连锦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好看的明眸平静地直视他:“茶水无毒,茶碗有毒。听闻袁大人五感过人,这毒,是专门为您研制的。”
袁叙用刀支撑着身体,气势一如既往:“你我可有旧怨?你年纪轻轻,何来这么大的仇恨?”
连锦利索地从刀鞘中拔出匕首,她的目光却比刀光更冷:“你说错了,我是靠仇恨活到今日的。有些公道,既然朝廷给不了,那我自己来。”
她手执匕首,步步逼近,只是无意一瞥,觑见他虎口的刀疤,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人用血肉挡下她用以自戕的刀刃,掌心也留下了相似的疤痕。
如果他知道,她亲手杀了他尊之敬之的义父……
心中似是被小兽咬了一口,泛起隐约的痛。
袁叙打量着她,锋利的眉眼忽漫出一丝笑:“小丫头,你杀不了我,你的眼中一点杀气也没有。”
连锦并不应声,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握紧了匕首,径直朝着他心脏的地方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袁叙反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她无法挣脱。
连锦不可置信瞠大双眼,袁叙只是冷着脸握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推,匕首的刃径直划破了她的胳膊,连锦吃痛地后退了两步。
袁叙施施然起身,看起来神清气爽,并无半分中毒的迹象。
“想要杀人,传言不可尽信。”他挑眉看向连锦,眼中锋芒尽显,“袁某识毒可不是因为什么五感过人,而是因为这具身体,早已浸润了足够多的毒,如今早已百毒不侵。”
顿了顿,他道:“想知道真正的杀人是什么样的吗?”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环首刀出鞘,闪电一般直直击向连锦的面门。
连锦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铛”一声巨响,凌厉的刀势被另一把相同样式的环首刀横空挑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跟前。
“义父,您不能杀她!”
裴宴安将刀横在她的身前,周身都沾着夜风和寒露的冷冽之气,一看就是从极远的地方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对于眼前这幕,袁叙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满目失望:“你可知,方才是她要为父的命。”
裴宴安下意识地望了连锦一眼,她的目光没有半分遮掩,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一如三年前。
他极快地收回了视线,无比笃定地道:“这当中一定有误会,义父!”
袁叙面色铁青:“怎么,你要为了她与为父刀剑相向吗?”
“孩儿不敢,只求义父饶她性命!”裴宴安眼中显出极为罕见的恳求。
“既然你翅膀硬了,那就别废话了。”
袁叙目光一沉,不再言语,长刀出鞘,带着力破山河的气势。裴宴安被迫应战,全力相抵,刀锋碰撞,所过之处,火花四溅。
两人有来有回,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
袁叙显然更为老道,发现裴宴安在与自己过招时,却时刻紧着连锦方向的动静,于是长刀挑起一个杯盏,直击过去。裴宴安顿时分了心神,举刀半途拦下,却露出致命破绽。
袁叙趁势而上,一阵奇袭,裴宴安渐渐力有不敌,节节后撤,以至落了下风了,寰转之间胳膊上便平添了两道刀痕。
殷红的血汨汨流出,他却浑然不觉似的,换了一只手持刀,始终挡在连锦身前。
连锦心头发颤,双眼通红:“裴宴安,你让开!这事与你无关!”
裴宴安微微侧首,看着她那双一如从前清澈的明眸:“三年前,你长跪靖察司外求我的那刻起,你的事就注定不可能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