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锦长睫微敛,掌心渐渐收紧:“冯信说,三年前,是你让他截下了那封陈告科举舞弊案内幕的检举信。”
袁叙霍然转头看她,目光里含了些许讶异:“所以,冯信是被你绑架刺伤的?”
“是。”连锦冷冷看他。
袁叙似是陷入深思,良久,不遮不掩地直视她的眼眸,带着些许傲气:“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那封检举信,我从未见过。”
连锦有一丝动摇,但很快否定:“冯信当时已在生死边缘,他没有理由撒谎。”
“呵。”袁叙冷笑了一声,“坊间扣给我的祸事不少,不多你这一件。但三年前科举之时,恰逢陈州匪患,我亲自率部在陈州剿匪,此事朝中皆知,我何来分身之术去截停通政司的信件?”
连锦紧紧盯着他,呼吸不稳:“可冯信还说,顾弦之顾大人是在靖察司的诏狱之中被毒死的。诏狱守备森严,若非有人作祟,他怎会轻易枉死?!”
袁叙握住茶盏的手顿住,声音也不由低下来:“此事……确是靖察司的疏忽。”
他抬眼看她:“当时我不在京中,三司步步紧逼,靖察司的大部分人马都被派出搜寻证人张奉的下落,牢中守卫不严,被人趁虚而入。顾弦之出事后,宴安亦为此事愧疚良久。”
袁叙说的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无法辩驳。
连锦心中怅惘,不知何去何从。
袁叙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在客栈里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顾弦之而来的。”
连锦秀眉微蹙:“我们此前并不曾见过。”
袁叙微微摇头:“我在一幅画上见过你。”
连锦呼吸一紧,忍不住上前一步:“那幅画在何处?”
“是在顾弦之的家中。”袁叙缓缓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低声慨叹,“当时,他因罪入狱,住处很快就被查抄了。你的那幅画像就挂在他的书房之中。那画像惟妙惟肖,笔墨之间,皆是情谊。但凡见过画的人,都能一眼就认出你。”
连锦眼眶微热,声音也微微发哑:“那画像,后来去了何处?”
“科举主考官涉嫌舞弊,这是大案。当时陛下将此案交由靖察司查办,徐嗣年督办。所有的案件证物,都需交由他过目。”
“果真是徐嗣年?”连锦眼神闪烁,似早有所知。
袁叙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你绑架冯信之前,他的女儿冯盈已由徐嗣年牵线,与长平侯世子赵怀瑾交换庚帖,不日便会定下婚约。”袁叙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好整以暇地望向连锦,“如果现在你还想杀我,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你。”
连锦霍然抬头,听至此处,若是还想不明白这当中是怎么回事,她便是傻子了。徐嗣年包办了冯盈的婚事,冯信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卖他,祸水东引,自是最好的办法。
她终是闭目长叹一声,双膝坠地,向袁叙俯身叩首,从身上掏出匕首,双手奉上:“今日是我错了。袁大人便是要杀我,我亦没有任何怨言。”
袁叙虽对其不喜,却也无意与她计较:“你先起来。让外面那小子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连锦却长跪不起,直言道:“连锦报仇心切,以至被人利用,险些祸害无辜性命,自知罪不可赎,只是尚有心念未了,但请袁大人允我洗清顾家冤屈之后,再向您谢罪。”
袁叙虽然也气裴宴安因为连锦不听调遣一意孤行,但一想到顾弦之那档子事,又感念连锦的这一路艰辛,此时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裴宴安那小子会对她如此在意了。
他将连锦扶起,难道好言道:“罢了。方才那小子的样子,你可看到了,我若伤了你,他怕是得和我拼命。”
连锦低声反驳道:“他不会的。”
袁叙被她的较真逗笑,叹息道:“我知道他不会。但他一定会怨我。”
说着,袁叙认真地看向连锦:“你若真心想赎罪,便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顾弦之的冤屈了结,对宴安他,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连锦又何曾没有问过自己,可终究,没有答案。
顾家的洗冤之路尚看不到尽头,又遑论往后?
她定定望着窗户缝里透出的一缕月光,眉眼低垂,良久,方低慨道:“连锦是活在黑暗中的人,大人他……却明朗地好似天边的辰光。连锦心向往之,却不能接近。”
话至此处,袁叙便明了了。
心知感情之事,非外人可置喙。他直起身,摆了摆手:“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着话,他打开了房门门,正撞见裴宴安一脸担心等在门外的模样。他轻叹口气,拍了拍义子的肩膀,头也不回地提步离开。
裴宴安早在门外候了多时,门一打开,急忙近前。见连锦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他关切的模样与此前并无二致,连锦心中却愈发不是滋味:“你可有话要问我?”
裴宴安怔忡道:“问什么?”
“问我费心尽心机接近你究竟是何目的。问我此前相交是否全是算计。问我……日日相伴,可有一丝真心……”
她定定看着他,明眸盈盈如水,将这些戳心窝子的话一句句道出,心中难过与内疚交织,几乎要哭出来,却隐忍着,“这些……你就不曾怀疑吗?我接近你,利用你,行刺你的义父。害你们父子刀剑相向……”
“够了。”他低声打断她细数的罪状,霍然抬眼,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住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眼眸微微垂下,眼中神色不辨:“石秉徳出事后,你就怀疑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