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林老夫人在前堂给大家发新棉袍。
“大郎,王婶。”陈娘从装新衣的箱子里取出两件棉袍,林老夫人接过依次双手递给何大郎王婶。
“谢谢老掌柜!”“谢谢掌柜的!”何大郎王婶分别向林老夫人说道。
“来,这个是小燕儿的。小燕儿真是越长越水灵,我给她选了一块粉色的布料,我们小姑娘呀,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小燕儿甜甜地说:“谢谢林奶奶。”小燕儿抱着新衣裳,简直爱不释手。
“二牛!我知道你什么颜色都穿,不挑,我在人家店里看到店家出了一件新料子,你看这颜色,不介意吧?”
林老夫人给二牛选的是一件灰褐色的料子。二牛接过新衣裳,说:“我都行。”
林老夫人亲自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天青色的棉袍,走过来对秋心说:“我看你平常穿得都很素净,我进店一眼就相中这块颜色,感觉它很适合你,你会不会怪我擅自做主。”
秋心怔住了,她怎能想到她一个丫头,也会有新衣裳,傻傻地说:“老夫人,我也有吗?”我说:“秋心,说什么呢?”秋心反应过来,激动道:“谢谢老夫人!”
林老夫拉住我,说:“韧香,我给你选了一件紫色,你看看,喜欢吗?”
但我怎么看陈娘拿了两件出来。
林老夫人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夏至一眼,说:“别担心,我也给你做了一件,我看你这孩子跟秋心一样,穿的都挺素净,所以给你选了一件青绿色的料子。”
夏至本孤零零站在一旁,听林老夫人说她也有,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谢谢老夫人!”
我看着我那件紫色的棉袍,衣裳上的花纹绣样都是顶好的,可见穿这件衣裳的人在林老夫人心底的分量,忍不住心底一暖,说:“好看。”
林老夫人慈爱地拍着我的手,她高兴地对着大家伙说:“新年穿新衣,是我们林家一直以来的规矩。预示接下来的一年,咱们精气神都是崭新的,不管以往有什么糟心事,就都让它们过去吧!咱们啊不翻旧账。所以二牛,你看看外面还有哪些账没收回来的,这两天赶紧跑了。”
秋心在林家明显轻松许多,你看,她被林老夫人的转折逗乐都敢噗呲出声。我猜:林老夫人不管在什么年龄都是一个可爱的人。
林老夫人拿出箱底最后一件新衣给陈娘,林野见还没有他的,按捺不住问:“奶奶,我的呢?”
林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怪气地说:“你又不是没娶媳妇,都成家了还找奶奶要!羞不羞!”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至听完连忙转身拿起早早藏在身后的包袱,走到林野身边,羞羞涩涩地说:“我给你做了。”
林野表情变得跟我一样,他扭头看我,我瞪他,看我作甚!
王婶见林野不动,说:“林野,这孩子,接着呀,傻愣着干什么?”
这下把林野弄得骑虎难下了,他接对不起我,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不接又驳了这圈子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的面子。林野犹犹豫豫,心底在想:耗着吧,耗着吧,等她发觉无趣自会拿走。
林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我说:“接着呀。”林老夫人也在喊:“林野。”
林野在林老夫人的压力下,百般不情愿地接住包袱。
王婶笑说:“林野,你打开我们看看?”
林野连忙说:“不好,二牛会眼红。”
二牛没想到林野会提他,惊讶地抬头望了林野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又把头垂下。
王婶开玩笑地说:“二牛也快了,他才不会眼红,是吧,傻二牛。”
王婶知道二牛呆气,她提醒傻二牛要抓紧。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望向秋心。仿佛有几片迷了路的红霞落在秋心脸上,秋心羞得不敢抬头。
进到东厢,林野把夏至给他的包袱随手一扔,我好奇跑过去把包袱打开来一看,忍不住啧啧称赞:“这手艺,绝了,绝了。”
这是一件银灰色的儒袍,选料上乘,手感很好,儒袍绣样复杂,不像近期能在短时间内赶出来的,上面的一针一线可见用心。
林野一介武夫,穿衣皆以利落为主,每每一身紧衣短袍不甚讲究。我盯着儒袍,猜夏至用意,突然想到——林野今年十九,过完年不就二十了吗,二十意味着什么。我扭头看向坐在书房里的林野,林野正在写信,他感受到我看他的目光,停住笔,抬头对我说:“什么事?”我说:“我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林野一脸有诈的表情,小心谨慎地说:“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好像我送他东西一定是图谋不轨。
我编了一个理由,“曹姑娘都送了你衣裳,我总得要有个表示,不然奶奶那儿没法交代。”
林野认为合理。
合理就好。
我见林野没动,催他说:“走啊。”
他看了一眼外边,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岁末,加之天冷,街上的商铺关门都比较早。他问:“去哪儿?”如果买礼物,等明日天亮再去不迟,他认为。
“跟我来。”
“等等!”他取了我一件蓝色兔毛镶边的披风动作自然地帮我披上,“外面不比屋里,出门得穿暖和。”
他专心地帮我系好带子,我不自觉地低下头,耐心地看着他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想不到铁汉还有柔情一面。
“可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我不由地想:还挺好看。
秋心帮我们驱车,她将马车停在翠玉坊前。映着昏黄街灯的天空撒着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