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野率先下车撑伞,秋心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扶着我,我小心走下来。
帝都的天,三天雪两天晴,反复折腾一个月,就这样的天气,地上积雪永远也化不完。秋心叮嘱我小心,我是揣着十万分的小心也受不住地滑呀。我的脚落地往前才走了一步,然后——
“哎呀!”
“小心!”
我的右脚往前呲溜出去,紧接着随惯性甩出去双手中的右手被人牢牢抓紧。
大家都想看英雄救美,可惜我这里没有,关键时刻,我站住了,尴不尴尬。脚哧溜出去老远,差点劈叉,人顿时矮了半截。好险,我冒着冷汗,僵硬地抬头看向林野,林野抓得真用力,我想说你抓疼我了。
秋心问:“能走吗?”
我小心翼翼起身把后脚收回,稳的,我盯着被林野牵着的手说:“没问题。”
我表示如此明显,林野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抓着我,他松开手,不自然地说:“注意脚下。”
我们跳到翠玉坊的台子跺脚上的雪。翠玉坊大门已关,林野表情平淡,似乎这在他预料之内。我才不管他关没关门拍着门大喊:“掌柜,睡了吗?掌柜!掌柜!”
林野发现秋心站在一旁没动,他犹豫是帮我,还是劝我明日再来。他见我兴致高,不忍打断我,索性随我一起喊门:“开门!掌柜!”林野的加入勾起我的玩心,我起劲地喊:“掌柜!掌柜!掌柜!”
“来了,来了,在下来了,别喊,在下这就来了!”
没会儿房间的窗户都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掌柜把门打开,我迫不及待跨槛而入,说:“掌柜,今儿这么早就睡了?”
程掌柜放下手里的灯,说:“天冷,街上没了人,干脆早早收了算了。”说完他问:“夫人,老爷,这么晚来买玉,可有喜欢的?在下这儿有白玉、青玉、墨玉、桃花玉,还有玛瑙、水晶、琥珀、珊瑚、珍珠、绿松石。”
我说:“哟,挺齐全。”
明亮的烛光下,入眼满是琳琅玉器,林野跟着我把屋里的玉器看一个遍,我没有见到令我满意的,问:“掌柜,有石料吗?”
程掌柜说:“夫人想买开的,还是未开的。”
我说:“我想定制一块质地上乘浑身通绿的翡翠做佩玉。”
程掌柜毫不迟疑走进后房仓库,没会儿取出一盘大小不一但个个浑身通绿的翡翠原石,我赞不愧是帝都最大的玉石店,我在盘里选了一块颜色翠绿水头足的,先给林野看了一眼,问他好不好看,林野顺着我点头说:“好看。”
我笑笑递给程掌柜。
程掌柜问:“夫人想刻什么样式。在下这儿有佩玉的雕刻纹样,夫人要不要看看。”
我想了想,说:“我要刻几个字。”
程掌柜说:“可以。”他从柜台下取出文房四宝。
我问林野:“你可有字?”
林野摇头。
“野——”我想了想野这个字。
什么是野,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什么是野,放浪形骸,忘名闭心,不谦不默,不矜不悔;我说:“不与进取人争贵,不与矜饰人争名……”
我突然想到二牛,问林野:“李浪的浪会不会也是你爹取的?与你的名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野先是一惊,惊讶我怎么知道二牛的本名,但很快平静说:“我不知道。”
我点头,是呢,二牛出生的时候,他林野还不知道在哪儿旮旯呢。随后我提笔在洁白的纸上款款写下不羁二字,并说道:“野,不羁也。”
林野指着纸上的字问:“你要赠我字吗?”
我摇头,说:“你的字有奶奶帮你取,我可不敢僭越,我只是想在赠你的佩玉上斗胆提上几字。一面不羁,另一面——”纸上已经翩翩落下了不妄。
林野读着不羁、不妄、野,仔细揣摩字里的深意,半晌笑道:“有意思。被你这样解释,我好像能明白我爹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了。”
见林野满意,我取纸交给程掌柜,并说:“正面不羁,背面不妄,玉上的纹样我要仙鹤与梅,至于怎么个刻法,掌柜也是跟玉石打了半辈子交道,我信掌柜的眼光与手艺。”
“好,在下明白。”程掌柜接过纸,小心收好。
林野往腰间掏银子,我抢先将一大包塞满银锭的钱袋丢在柜台上对掌柜说:“这是定金。”
程掌柜看了一眼钱袋里面的银子,惶恐道:“夫人,这些银子绰绰有余,若是定金,完全不用一次下这么多。”
林野不悦地看着我,可能我驳了他买单的面子。都说我送他了,怎么能让他出银子呢。我对程掌柜说:“没关系,假使掌柜刻得好,我这儿还有赏。”
林野问掌柜:“多久能取?”
程掌柜为难道:“时值岁终,店里伙计要回家过年了,老爷夫人可能得等到上元节后。”
我问:“上元节后?”
程掌柜说:“是,要等上元节过完小店才开工。”
林野问:“工期需要多久?”
程掌柜回:“两月。”
我琢磨着说:“那我开年三月十六来取。”
程掌柜写下一张凭条交给我,我又把凭条交给秋心,托她代为收好。我与林野一并谢过掌柜离开。
回到林家,林野去放马车,我对秋心说:“明日你去把价格开到十倍,还谈不下来,找细叔,最迟上元节我要见到东西。”
“是。”
我想到一件事,问:“上次托你买的东西到了吗?”
秋心说:“早到了,我们只等姐姐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