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简单。
“……太子殿下好记性。”
她弯了弯眸回望裴祉行,心里只祈祷元乾帝赶紧否定这一提议。
毕竟他不是一向宠爱……
“珂儿,你当真是这般想的?”帝王神色微讶,随即倒是认真思虑了一番,“……也好,你如今既已及笄,此番倒也是个历练的机会,便同去罢。”
辛珂哑然不已,却又碍于帝王颜面不得不温声予答:“是……臣女遵命。”
语罢,她默然垂眸,心里思忖起方才究竟接了个何种差事。
好像是,寻什么玉?
“对了,朕听闻你遇刺那天偶得一少年郎相救,如今怎未见他人?”
辛珂眉心一跳,忘了这位催命符了。
“兴许……还在外面罢。”她干笑着答道。
伫在殿门边的孙公公是个有眼力见的,忙不迭便出去请了闻琏进来。
玄衣少年踏着曦光入殿,步履沉稳,全无常人初次面圣时的怵然,辛珂略感咂舌,又暗自笃定了先前对此人定是不寻常的判断。再度抬眼看去时,那人目光倒是直直掠过了她,停驻在堂下规矩行了一礼。
“你就是那救了珂儿的闻公子?”
“回陛下,正是。”闻琏眸光深幽,笑意分明。
又是一段意料之中的问与答,少年自始至终只作一副单纯无害之貌,声音清清朗朗的,恍然看去确是个讨喜公子。
这家伙果真是,表里不一……辛珂暗暗腹诽,却并不好作何打断。
元乾帝打量着面前这位俊逸少年,见他句句对答如流,目光多了分深沉,仍是带笑说:“你舍身救下珂儿,理应重赏,想要什么?朕尽可能满足你。”
闻琏笑容和煦,回答得却果断:“在下别无他求,只愿继续跟随郡主身侧。”
辛珂呛咳出声。
“哦?朕可否知晓原因?”帝王不露声色瞥了辛珂一眼,转而再度看向闻琏,眼眸微眯。
闻琏却忽然不再答话,低垂下眸子,一副不知如何作答的模样,任谁看去,似乎都不难察觉他那点刻意展现出的“小心思”。
“……”辛珂只觉得脑仁隐隐泛痛。
瞥见对面太子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她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闻公子许是暂未想好,才欲继续留在府上,陛下不妨多给他些时间。”
裴祉行却忽地又搭上了腔,饶有兴味道:“妹妹身边如今有闻公子这样的能人保护,寻玉一事想必是会更加顺利了,父皇不如提前考虑之后如何重赏二位了。”
元乾帝捋着胡子朗声笑:“说得在理。”
一句话,无形将两人绑在了一起,辛珂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脚踹进了深坑里,对方还不忘迎面砸来个大石头给她“助兴”。
“不知闻公子可有异议?”裴祉行又笑着朝闻琏发问。
“自是极好。”
闻琏也弯起唇笑,那悦然确有几分真切,瞧上去仿若心意被成全的欣然。
只有辛珂笑不出来。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有些麻烦了。
*
雅致小筑挨着御花园,此时不若季春时节的姹紫嫣红,却仍有溪水傍着假山缓缓淌着,应是宫人们花了心思维持的。
临了回宫,尹意欢悠悠转身,见皇后赵绮兰仍是平日里那副视她如无物的模样,被宫女簇拥着往更远处的凤鸾宫去,心下多了恼意。
原本她的宫殿并非坐落于这里,可她仍是执意仗着元乾帝的专宠迁宫至此,为的就是时不时能与她这位姐姐打个照面,即便赵绮兰总是目不斜视地经过此地,她也忘形地认为这是忌惮于她,自行避退的表现。
只是一想到方才于殿中同此人一齐被遣退了出去,尹意欢就再也不能放任这位皇后就这么在她眼前逢过去。
她要找回那份久恃的优越。
还是一如往昔的莺声娇笑,此刻却多了些道不明的深意,她趁着一行人还未离去,抢着声开口:“还未请教姐姐挑选仆从的事宜。”
赵绮兰停住,转过眸子看她。
还是有些冷意在的,侍女箐竹为身旁皇后拢紧了雪裘,看向尹意欢的眼神同样算不上友好。
“姐姐先前为郡主挑选的仆从虽未受陛下认可,但辛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妹妹我初次接手这类事务,多有不懂,便想着请教您。怎么,看姐姐这副神色,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知是激她,赵绮兰却只是冷笑:“如若不善此事,你当时大可拒绝。”
一行人踏着薄雪离开了。
宫外的侍女此时上赶着讨好道:“娘娘,皇后这是心知不如您,憋屈着呢。”
尹意欢娇睨她一眼,说得是警告之语,面上却显出些痛快:“胡说八道,当心被那边的人听去,本宫可不保你。”
熏炉烤得室内暖烘烘的。尹意欢褪下纹金雪袍,绰约身姿又引来几句侍女的夸赞,无意听上几句,她心情更佳,纤纤玉指拈起案上桃酥向嘴边送。
贴身侍女春岚进了屋,低眉顺眼递上一信封:“娘娘,相府上来了信,说是和……少爷有关,让您亲自过目。”
“什么少爷?你说尹业?”尹意欢眸中显出不愉,蓦地有些烦不自胜,说,“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的事与我何干?”
“娘娘……这是老爷的意思……”
她终是不耐烦地接过信,展开读了,然而面色却渐渐转为怨愤,扭曲着脸一把将信撕了个稀碎——
“死皮赖脸的东西!”
*
紫檀漆案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