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业晃晃悠悠踩着不成样的碎步进了屋,手中还举着个盛酒玉壶,涨红着脸俨然已是个醉鬼了。
黔州的小官们这次为了讨好他可算是费了不少功夫,先前见他因着那探花郎的不敬之举而甚是不愉的模样,立马放出了潜心准备的后招——安排了倚香楼新一任花魁与他作伴,据闻这花魁适才从栾都而来,生得叫一个娇软可人。
尹业自是喜不自胜,一口气又灌下了好几壶佳酿。
房内红纱袅袅,温香透骨,他歪扭着步子朝那倩影靠近。
“美人儿,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哪......”
帐中纤长藕臂推帘而起,美人面戴薄纱,眼含媚色,娇嗔道:“公子叫奴家苦等好久。”
尹业被她这轻唤哄得心欢不已,随意往身旁软椅上一靠,美人适时已行至身边,接过他手中酒壶轻置桌上。
“公子一天下来也辛苦了,奴家这里备了些醒酒舒神的茶水,公子不若喝完再叙。”她娇笑着换了茶盏,声音字字酥骨。
美色当前,尹业便也嘿嘿直笑着回:“好,既然是美人准备的,当然好。”
大抵也是疲极,他说着惫倦般阖了阖眼皮。
正听着茶水入杯,耳边却有倏忽风声,像是什么利物破窗而来,“嗖”地一声直直钉在了桌板上。
尹业一惊,猛地睁开眼,身旁花魁反应得慢,跟着发出一声惊叫,好在是没弄翻什么物什。
她颤抖着手,指着那扎在桌上的箭矢,语气又惊又怕:“公子……!这是……”
尹业定睛一看,那箭头处竟是携了份信纸模样的物件,他伸手拔开了去,果真是封叠起的密信。这下酒算是醒了大半,他便仔细去瞧那信上文字。
短短十余字,男人揣摩了好几番,这才理解其中奥义,只是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一旁的花魁眼尖,揣着关切问:“公子可是在为这信上内容发愁?奴家愿为您分忧。”
尹业也不是傻的,只是模糊了说辞,笑眯眯道:“美人,好像有人想给我指路,你说,我该不该顺着走啊?”
“公子前途无量,那人许是想着讨好了您方便以后攀高枝呢。”
这话倒是与他先前看待众小官行为的态度不谋而合,一时甚感此女聪慧,便接着又说,只是语气好似有些苦恼与踌躇:“可我不知他用心是何,实在不敢随意相信。”
美人轻笑一声,声线婉转:“公子出身名门,乃是尹相独子,人们便只有讨好的份,谁有胆子敢害您?公子实在多虑~”
尹业一听,顿时面上挂了笑:“对!谅他也没那个胆子,美人儿,你看事倒是通透。”
说着便想往那花魁怀里扑,却被后者嗔笑着推开:“公子先前答应过奴家的,先把这杯喝了呀。”
“好好好......”尹业正在兴头上,想也没想便接过杯盏一口灌了下去。
房内窗子大开着,女子伸手合了门窗,转头看向身后趴在桌上早已鼾声渐起的男人,面上带着嫌色。
她从那人怀中衣物里抽出先前那封书信,展开便瞧了,纸上龙飞凤舞书着短短三行字:
——吴府藏玉,上纹蜀葵,一搜即知。
她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敛了神色,沉着脸将那书信再度塞了回去。
*
一记冷鞭,堂下所跪之人瞬时被抽出三步远。
“没用的东西!”吕违满脸怒容斥着不远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的随侍,“寻了这么久,连根头发都找不见,莫非那家伙会遁地不成?”
他未至不惑,而发丝却已有些许显白,鹰眼外凸加之面色愠怒更显出几分狰狞之感。
一旁走出个妙龄女子,娉娉袅袅的身段,然而神色却也是不愉的:“好了,吕违,你便是再如何将气撒在别人身上也无济于事,那许仓说不准早已死了。”
女人的话语是一点也未留情面,说得吕违脸色黑了又黑。
“死了?你又如何确定他果真是死了?”他语气犀利至极,却也隐着滔天怒意,“这厮向来便不忠于我,若非当时是你黎媚衣所选,我断然也不会用他。”
黎媚衣也怒了,恼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怨我了?”
“难道与你无关么!谁知晓他是不是窃了璧后直接逃了?否则那东虞的皇帝老儿为何要派人四下寻玉?”
黎媚衣冷笑:“吕违,他人不忠,一次也罢,次数多了,你也不想想自己?除了他许仓,还有那姓乔的小子,不也是你背弃在先?”
似是触了霉头,吕违登时有些怒不可遏:“少提这过河拆桥的孬种!”
黎媚衣嗤笑一声,艳容转瞬已恢复平静,她摆弄着指上蔻丹,漫不经心道:“那小子倒是好命,如今便已是皇帝座边之人了,你说这玉璧之事,他能有多少了解?”
男人听闻此言,也渐渐冷静下来。
“许仓盗玉之事,他不会不知。”吕违手中长鞭又是一甩,“查,再去给我查。”
随侍灰溜溜地离了殿,黎媚衣转过头与他对视,眼中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吕违,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再如何也不一定能得到,你还不懂吗?”
像是这说辞早听了无数遍,吕违厌烦般皱了皱眉:“媚衣,休说这种蠢话,那玉如何不能是我的?我总有一天会得到它。”
“那便记住你最初所言。”黎媚衣兴致缺缺扯出个笑,转身离开了此地。
*
寒风漫卷,吹出一阵吱吱呀呀的残叶枯碎声,日色堕于西边一隅,为将至的玉钩腾出一地。
闻琏一脚踏入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