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前厅的青年比辛珂想象中要年轻许多,面容清秀,一身简约衣束透出几分恬然的书卷气息来,倒是与昨日那位二殿下带给她的内敛印象有些相似。
“阁下便是齐公子罢?”辛珂收回打量的视线,微扬着唇角开口道。
“正是在下。”
齐嵩羽行过礼后,便在辛珂的授意下落了座,并不待她开口询问,径自微笑道:“在下此番叨扰,实是代二殿下而来。”
“不知二殿下寻我有何事?”辛珂不咸不淡地回了话。
她并不意外这位二皇子会主动同她交涉,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然而此刻思考这些于她并不重要,她愿意来见齐嵩羽,无非也是为了将信件转交出去。
辛珂似是不经意朝四下扫了一眼,除去几个面熟的丫鬟,时而也能瞥见些陌生面孔,现下这个场合,似是不太合适……
“郡主应当也知晓,二殿下回京已数日。”齐嵩羽像个恪守规矩的转述者一般,自始至终只端出平和的笑意,道,“殿下在京中少有友人,念及曾与郡主是故交,便命在下邀请您至回雪湖一聚,只当是叙叙旧了。”
“回雪湖?”辛珂下意识疑问出声。
这地方她是知道的,离王府并不远,驱车前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是常人叙旧无非寻个暖和去处,天寒地冻的,这二皇子怎地挑了个湖边?
齐嵩羽似是瞧出她的疑虑,又道:“殿下素来喜静,便在此地安排了画舫,郡主无需担心,虽是湖边,保暖之措也是完备的,必不会叫您受冻。”
辛珂这厢虽听了,心里却没有多少赴约的打算,满脑子想的只有待会如何寻个机会将这信交给齐嵩羽。
“劳烦二殿下了,只是……”
婉拒的话说了一半,对方却再度开口:“郡主先莫要着急拒绝,在下还有一事方才忘了提及……”
辛珂秀眉微挑,耐着性子追问:“何事?”
“殿下适闻您近来身体不适,心有关切,特意寻来了可根治体寒之药,以待相赠。”
“胡说,我们郡主何时……”
辛珂用眼神按下桃袂欲发之言,后者面上满是惑然,想来是不能理解自家郡主何时染上了体寒之症。
“二殿下常居別庄,想来身边自是不乏灵丹妙药。”
称不上褒扬的一番话里带着深意,然而齐嵩羽只是微微颔首:“确是如此。”
辛珂眸色暗下几分。
果然如此,昨夜本是随口胡诌的推脱之言,裴云淮竟真留意听去了,然而他若有心赠药,何不直接让齐嵩羽带来?
辛珂不知那人目的是否只是叙旧这么简单,然而思及齐嵩羽提到的药,又不免有些动摇。
先前送给闻琏的祛寒膏,只最多起些应急之用,若是真能得到根治之药……那她倒是愿意应了这个邀请。
“……既然二殿下有此诚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曦光与雪絮一同入屋。
闻琏转醒时,浑身才后知后觉淌出寒意来。
他前夜心绪烦乱,连窗牖也不曾关,此刻寒风灌入,将屋内原有的暖意也驱得干净。
闻琏忽略额间渐起的晕眩之感,起身去开门,漆红食盒被置于门槛一边,外侧沾了些薄雪,此刻才终于等来了有人拾起。
指尖是微凉的木制品触感,闻琏垂目,好看的眸子里辨不出情绪。
路过的丫鬟瞧见此景,讶道:“公子……这吃食都凉透了,奴婢去为您换一份罢……”
“不必了。”闻琏淡声回说,半晌,又再度叫住了那正欲离开的丫鬟,问道:“……你们郡主呢?”
“郡主……好像是游湖去了。”
闻琏眉心一跳:“游湖?这个时候?”
小丫鬟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了,旋即又改口:“可能也不是罢,总之现下是出门了……”
“她与何人同游去了?”少年声音冷了几分。
“这……”
眼见着小丫鬟支支吾吾地,闻琏表情愈发沉下来:“说。”
“好、好像是……二皇子殿下。”
*
栾都的回雪湖历来是众人游湖的好去处,若逢暮春之时,柳絮簌簌飘飞,乍一看便好似雪尘回满人间,赏心悦目不外如是。
然此间并非暮春,而是实打实的季冬,辛珂甫一下车,便受了几阵寒风毫不留情的问候。
微微拢紧了肩上大氅,辛珂抬眸望去,只见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停靠于岸边,窗口纱幔随风而舞,隐约能瞧见里间端坐的人影。
齐嵩羽正欲引着她走近登船,却被辛珂蓦地叫住。
“齐公子。”
总算寻着了机会,辛珂迎着面前之人略带不解的目光,终是将那揣在怀里多时的书信掏出来,递到了齐嵩羽跟前。
“郡主……这是?”齐嵩羽神色微愕。
“这是一位名为宛儿的姑娘托我转交于你。”辛珂点到即止地答。
男子的神色在听闻她口中姓名时便已遽然有变,此刻攥紧书信,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翕合着唇呢喃:“宛儿……”
辛珂望着那人似喜似伤之态,心中也已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测,她未再多言,只是越过他欲往画舫去。
“郡主且慢。”齐嵩羽低低唤住她,神色间隐有纠结之色,只叫辛珂瞧得莫名。
“齐公子还有何事?”
“郡主此次前来……可有携带府上侍卫?”
他这番话问得突然,辛珂面色微沉,却仍是如实答道:“只有一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