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显眼的一小片红。
“……那是什么?”
女人扯过她的手,目光却死死凝着她衣上那抹殷红。
女孩吃痛地想缩回手,却无济于事,于是细着声答:“是血……是划伤流的血。”
“晏晏的衣服都被它弄脏了。”女人喃喃自语,“怎么办……”
她的神色竟渐渐染上毫无来由的慌乱,目光急切游走于四周,又忽地取过自己的外衫往女孩身上套,“穿上它……晏晏,穿上它就能遮住了!”
“你也冷对不对?穿上它,听母后的,快穿上……快啊。”
季夏的日光钻过雕窗照来,映出女孩额间细密的一层薄汗。
女人的动作毫无章法,泛旧的衣衫被她强硬地套在女孩身上,襟领不整,长袖半垂,显得滑稽极了。
“好看吗?这是母后最喜欢的衣裳。”她爱怜地轻抚衣角上的那朵木槿,语气痴痴,“你父皇见了也会喜欢的,就和他当年一样……”
女孩摇头,眼眶红了红,“父皇不会来的……”
“母后,我不冷……我可以不穿吗?”
“……为什么?”
女人盯住她,似觉荒谬般唇角微扯,眸中淌出森然的寒意,“你讨厌这衣裳?还是讨厌母后?”
“我、我没有……”
“你也和你父皇一样厌恶我,对不对?”
她起身逼近,眼底怨艾与绝望蓄积,交织成浓重的阴翳,“你们都一样,不愿来见我,恨不得我去死……”
她冰冷的手捧起女孩的面颊,“明明都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承认?”
“母后……我没有。”女孩开始啜泣,像是彻底被吓到。
她无助地去扯女人的袍角,眼泪止不住地滑落颊侧。
“哭什么!”
女人恼恨地剜她一眼,扭曲的怒容上亦是一双含泪通红的眼。
她环视四周,缓缓地,唇角复又扬起一抹古怪的笑。
“不是厌恶我么,那就杀了我。”
女人自身侧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说着便往女孩手中塞,“来啊!就用它……用它杀了我!”
“我让你杀了我!”
那一刻,辛珂仿佛听见各种声音一齐灌入自己耳中——
“……娘娘当真是神志不清了,连带着这小公主也一同跟着遭罪。”
“你说她进去作甚?”
“疯了,一定是疯了。”
“堂堂一国之母竟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抗拒与抽泣,听见女人执拗又荒唐的逼迫。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杀了我。”
再后来,这些声音却渐渐变得微弱,似有一道无形的藩篱将她与这片嘈杂隔绝开来。
意识朦胧间,她的耳边竟响起低而轻的少年声线。
辛珂听不太清,只觉得那声音澄似清泉,带来些熟悉的心安感,叫她思绪间的纷乱顷刻消弭。
一夜再无梦。
直到有熹光攀窗入了屋,辛珂这才恍惚转醒过来。
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探身侧——空荡荡的,连一丝余温也无。
闻琏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房间。
眼眶处的酸胀之感仍未散去,迫使她再度回忆起昨夜那个混乱却真实的梦境。
辛珂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起身下榻,行至案边。
一张字条摆放得醒目,是闻琏去时所留。
叮嘱她暂且待在客栈中,自己去见卫弦一趟,大约午时会回。
辛珂凝着那纸上字迹,许久,终是认真收起。
*
巳时三刻。
辛珂仍是出了客栈,她心中已有打算,便循着记忆向临芜当铺而去。
这段路并不算长,步行片刻便已抵达,这样一来,午时之前回到客栈想来并不是问题。
辛珂这般思忖着,正欲入内,忽见一人掀帘而出,步履稳而缓,却在经过她身畔时骤然停住。
辛珂无心抬眸去瞧,她今日依旧戴了面纱,更不希望何人将她认出,于是径自绕过那人向里走。
却不想身后竟倏然响起一声呼唤——
“晏晏?”
辛珂步伐一滞,隐于薄纱下的面容微冷,她甚至不用回头,便已知身后那人是谁。
“时国师。”辛珂回过身来,不冷不热地道。
时榭微愕于她的忽然出现,“你……怎会在此地?”
“我不记得这间当铺的主人是国师您。”辛珂弯唇,眼底没什么笑意,“若是记得,今日兴许也不会来了。”
时榭并未因她不善的态度动怒,只顿了顿又道:“何时回的栾都?闻琏……未同你一起么?”
他瞥见少女眸底波澜渐起,却还是语气平静地回自己:“他现下有事。”
时榭颔首,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这段对话。
可辛珂再度开口,杏眸盯住他,语气也陡然泛凉:“所以,你为何会知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