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发干舌尖泛苦,她没带自己的水,只得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不多时,她看到了高二学生所在的看台区域,旋即轻松找到了2班。
有了方向,许宿重新推动三轮车,在校园晒得发干的水泥地上,一步步前行。
学生们不是在比赛就是在看台,一路上经过的人极少,许宿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距离看台仅剩十多米的时候,耳边猝然一阵骚乱,惊得许宿差点没握住三轮车的把手让车偏倒,两秒后,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学生们的欢呼。
可能是班里有个选手赢了比赛吧,许宿得出结论,慢慢安抚受惊的内心。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不知谁喊的一声“陆司望”。
近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她抬起头,顺着学生们的视线挪去目光。
小小视野里,一道高挑的身影如风一般急速奔跑着,看不清具体样貌,仅看身姿也是挺拔修长的,握着接力棒的手臂规律地挥动,速度飞快似猎豹,却丝毫不见寻常跑赛选手的拼命和卖力。
他是自由的风,悠然自得地拂在五彩斑斓的世界。
终点的红色红布条翩然飞起,第一名的宝座尘埃落定,欢呼声此起彼伏。
待少年放慢步伐,慢慢悠悠往一边走去,许宿的一双眼仍追随着那片剪影。
心跳声砰砰砰,居然比刚才看比赛时跳得还要快。
纵使心中雀跃与怅然交替,许宿面上仍若无其事地继续把三轮车往高二(2)班的所在的区域推。
大家都忙着叽叽喳喳讨论刚才那场比赛,没有人注意到推着三轮车的瘦小单薄的少女。
他们议论,不是说陆司望不参加任何比赛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男子4x400米接力的跑道上;他们议论,他们班一个人刚开始跑就倒了,他中途顶替上去,算不了成绩的;他们讨论,他这么好的体力,为什么一项比赛都不报名。
最多的一句,还是“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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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只有陆司望的学生们看不到许宿,不代表没有其他人能看到。
蒋霖帮迎面走来的蓝颜祸水挡完一大拨送水来的女生,随手扔了一瓶到陆司望手上。
隔着大半个操场,蒋霖眼尖地瞧到了正对面推着一辆三轮车的许宿。
在一片蓝白海洋中,独自穿着灰扑扑的卫衣长裤,还戴着顶棒球帽,推着破旧的三轮车,多多少少有些格格不入。
也正是这份格格不入才能令蒋霖发现她,继而告诉陆司望。
他朝那边抬抬下巴,坏笑着对陆司望说:“看看,谁来了?”
陆司望正在喝水,冰凉的矿泉水经过他的喉咙,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整个人散发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而明显的力量感。
刚跨完栏累成狗的老猫跟着蒋霖看过去,好奇地问:“谁啊谁啊?”
蒋霖贱兮兮地笑,意味不明地说:“当然是阿望的老相好,还是有债的那种哦~”
两个人对上眼神,同时“哇哦”怪叫一声,老猫欠欠儿地道:“别是情债吧!”
矿泉水瓶见底,陆司望顺手一捏,清脆的一声响,随后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空瓶落到老猫怀里。
陆司望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在瞥到那女生的一瞬间,就想朝她走过去,好像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又好像某种意识指引着他。
明明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像认识了很久一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他也确实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不紧不慢地。
毕竟那女生相比他步子太小,他正常速度走过去都能追到。
他将自己的这一行为归因于好奇心,那女生长时间的沉默,与始终低垂的眼睑,是他想要探寻的秘密。
在陆司望走出一段距离后,老猫愣愣地皱眉问蒋霖:“真有点儿啥啊?”
蒋霖无语地白他一眼,“怎么可能,阿望可是连校花的表白都拒绝的狠心人。”
……
少年人多少有些幼稚,在接近许宿身侧时,陆司望一个大跨步挡到她身前,堵住她的去路。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许宿又陷入不安之中,她头也没抬,把三轮车头向右转,即要绕开前面的人。
陆司望脚步灵活地一挪,又挡在她前方,许宿再要避开,他便又移步挡住。
许宿满是惶惑,却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人是谁,更别说出声提醒。
乐此不疲地捉弄几下,陆司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宿内心木然,不会为别人的恶作剧恼怒,只是紧张罢了,现听到那清朗的笑声,迷惑得不自知地稍稍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还没有聚焦,却在那模糊的画面里,准确无误地认出了人,因为那飘扬白帆般的衣摆。
如果说一定要形容当时的情绪,那只能用小学作文里常用的句子,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样样俱全。
意料之中的沉默,陆司望有些得意于自己先前预测的准确,眉梢微微扬起,笑容大方。
“你来了。”陆司望先打招呼。
许宿反应一秒,不是“你怎么来了”,仿佛她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又好像……他一直在等她。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落进许宿心里,恍若被一颗糖衣炮弹击中——炮弹里也全是糖,甜丝丝的。
很快,她想起汤若棠的提醒,竭力想表现得“正常”,干得黏在一起的双唇缓缓启开,她声音小小的,“你好。”
校园里回荡的广播声,轻易将她呐呐的话语吞没。
陆司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停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