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和二年,岁在七夕乞巧,拟安尊三司意见于年节之日迎曹明光嫡孙迟暮为男后,纳杜氏次孙知微为贵君,共掌禁中□□。
三司院为拟安拟定的婚仪颇循古制,采用三书六礼制。由礼院遣人先分吉日将聘书、礼书先后送于男方,商议无异后再由三司院遣礼官于大婚前一日持迎亲书文捧礼服冠幞头之类于男方三问。男方再以五男二女执花扇、花粉,喜项、画彩、钱果子答于三司礼院。
最终,三司拟定宜婚日期是为冬日年节,也就是我生辰之日。
那一日,白雪尽覆窗台,我于窗台观飞雪,寒雪入衾,总引疾病泛滥。垂眸时,猩红又总喜欢刮在白帕上,似在嘲讽我,嘲讽我的道貌岸然。
明明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去否认,否认那升起了的龌龊心思。
不过好在,索幸并没有让她看出我是欢喜她的。不然,想必与她再见时,便是两两相望,唯余空望罢了。
这一日,我并没有入禁中去参加她的昏礼,而是遣了安子代我前去送她。
大红盖头下,烈日红唇,想来应该是极美的磨喝乐罢。只不过,从今日起,那只对我温和的磨喝乐就要属于他人了。她担忧的也只会是她的皇夫,去与他生儿育女。
而不是我这个伪君子。
生儿育女……
念及这四个字时,我想我更是悲哀的。
孩子这两个字,于我这连男人都不算的人来说更是极尽讽刺的。
风雪随着我的遐想渐趋落户,直至冰雪拂进我的脖颈,我才惊醒,我又被自己给困住了。
但抬首一观周围,以往侍立在我府里的奴仆皆以不在。恍惚才想起,我已借着拟安大婚名头将他们给放了出去。如此倒也无人晓得我这般貌然模样。
眼见着夜色月色将近,我越发失神的频繁,大许是喝了悄悄从酒肆里带回来的醉相思,越发觉得心里过于难捱,目光也总是不自主的落在寝阁外,好像她就立在那,站在那里,手里半执绛纱宫扇,遮着她姣好面容,朝我走来,并且唤着我:“师父。”
“我要嫁给你,师父。”她拨开遮面绛扇时,又化成了昏黄烛光,在那里摇曳落泪。我想伸手过去为她擦拭泪水时,怀里的酒坛哐当一声落至地面,应声而碎,我也大梦终醒。
梦醒后,那烛光仍然摇曳,窗外的白雪依旧纷飞,偶尔飘了几粒进来,又转瞬成露珠。
我晓得,她不会来,也不可能来。
这个时候,她该是在和曹迟暮行周公之礼罢。
我苦涩的告诉着自己,拟安与我不可能。
哪怕我不是宦官,也不可能。
因为我是她的师父,我不能也不敢让她替我去背那有悖伦理的骂名。
正是这时,寝阁外叩响起几声清脆的响声,惊走我的苦涩。
我急忙敛尽脸上的神色,透过薄窗去看那门外——烛火斑驳下,除了安子的身影还有一娇小的身影。
“师父……”
门被安子从外往里推开,那人立在门口,缓步进来。
是她?她怎会来这里?拟安,本该与夫婿共度春宵的她却跑来我这里。还是穿着内侍的服饰?
内侍?我举目去看她,发现在她身后除了颔首于门前的安子外,再无他人。
观她此情形,想来应该是逃出来的。
堂堂一个女帝逃婚出来见自己太傅,成何体统?
“是不是朕不来寻尔,尔便不会再入禁中一步。”
她故作恼怒的截断我要呵斥她的话,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她说:“师父不是身体有恙么?怎的还在这里喝着闷酒?”
说着她还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自认为的说:“若是朕不来太傅这里,倒误会了太傅,当真以为太傅染恙,不能着风。那朕就当真负了太傅。”
我神情略微一怔,耳侧如同灼烫一般迅速蔓延,连呼吸也急促。
我的一时无言,让她更加确信她的想法是真的,她徒步过来抱着我,将头枕在我胸口前,静静的听着我略显急促的心跳。
“我就晓得,师父心里是有阿安的。”
“不。”我摇首否认着她,将她从我怀里托起,打散她眼底的欣喜神情。在她错愕的神情下,我又用着我那道貌岸然的假正经说辞去否认着她,欺骗她。同她说我对她的喜欢仅仅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只是她误会了。。
“那这些酒坛子呢?师父如何解释?”
拟安摇首不信,含泪落在碎在地上的醉相思上,停顿一二后,又哭笑环视我错愕的神情。
“方才师父在里间的一切动静,我都听到了。”
什么……都听到了……
我将目光探向侯在门口的安子身上,见着安子躲闪的目光时,我便晓得,拟安说的是真的。
她已经来太傅府许久了。
只是我自己未曾发觉罢了
而方才的那一切也不是我的遐想,包括那一声“师父”也确切是拟安真实的声音。
混账。
我暗骂自己无数声,也在心里煽了自己无数个耳光。
“师父还要不承认么?”拟安扳正我的身子:“承认师父也欢喜我很难么?”目光接触间,我的神色也不再躲闪,我从容拂下她按在我双肩上的玉手,淡然笑答“从未欢喜,又何来承认。”
我如此说着。目光也并没有移走她的脸庞,将她挫败后泄气的神情尽数收入心底。
那神情,如同满天黑夜里的残月,凄冷悬挂于空中,淋漓的月光一破即碎。
我略略退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