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见“程蹊”下楼时满脸不高兴,赶紧弯腰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谢沉直接与她擦过身离开了官乐坊。
钟嬷嬷气得边上楼边骂道: “这个臭丫头,就知道不会老实!”
江沅湘被巨大的推门声吓了一跳,钟嬷嬷手指抵着她的头怒骂道: “好不容易有人点你这个赔钱货,还不给我老实点!”
江沅湘忍着没有吭声,钟嬷嬷上下打量,又问: “程大人给的银子呢?”
“啊?什么银子?”
“你少装蒜!”钟嬷嬷肯定她私吞了银子,直接上手搜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碎碎念: “要是让我搜出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钟嬷嬷把江沅湘转了个圈,上下摸遍了,硬是没搜出一文钱来, “那位程大人果真一分钱没给?”
“没给。他说今天只是替肃王办事,身上一分钱没带。”
江沅湘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透着无辜,满脸真诚,一点都不像撒谎。钟嬷嬷才将信将疑地又把气撒到“程蹊”身上, “这个穷酸货,还四品呢,真是一毛不拔!”
“他说家里的夫人管钱管得紧,平日花销都得回家经夫人核实一遍才能上床睡觉。”
钟嬷嬷呼出一口重重的怨气: “说你是赔钱货真是没冤枉你,第一次就能做个赔钱买卖。下次看他还敢踏进我们官乐坊大门,老娘不剁了他脚。呸!”
江沅湘见自己目的达成,偷偷瞧一眼床底下,心中暗自窃喜。要是让钟嬷嬷知道自己还有赚钱的价值,以后的日子才是真的苦。反正这些屋子平日都是她打扫,以后再偷偷来取就是了。
*
一月,其他州才刚刚开始化雪,赤州就已经入春了。嘉宁和贺祁在赤州一直等到现在,云思坊依然还是无人问津。
贺祁坐在书房,手撑着额头,一脸颓丧。
嘉宁一进来就看到贺祁这副模样,微抬下巴,示意碧珠去远处守着,自己进了书房, “还在担心沅湘姐姐吗?不如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说的,你偷偷去青州,我在赤州守着云思坊?”
贺祁抬起头不敢看嘉宁,盯着她的脚,喉咙像是被黏在了一起,艰难开口: “我——我不去了。”
嘉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焦急向前走了两步,再次确认: “你说什么?”
贺祁伸手蒙住自己的脸,闷声回答: “青州,我不去了。”
“为什么?!”
“皇上派人传信,图真部近日猛攻荒州边境,要我加快去荒州领军出征。”
“朝廷没人了么?非得让你去?”
贺祁抬头看着嘉宁,眼里死气沉沉: “图真大汗赫连云年事已高怕是活不过今年,他们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朝中的呼声最高,这次他们谁能拿下荒州,就是下一任图真大汗!”
想到赫连云,贺祁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蹭”地拍桌站起,激动地歇斯底里: “可凭什么赫连云能寿终正寝?我父兄和五万将士却要埋在吞天谷!尸首分离?他不配!”
贺祁盯着嘉宁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一定要亲手砍下赫连云的头,为我父兄和五万贺家军报仇!”
嘉宁这次没有躲避贺祁的目光,而是眼神朦胧,掺和着复杂的情绪,迎着他装满恨意的眼神: “死去的人,真的比活着的人还要重要吗?沅湘一个人在青州孤苦伶仃,还不知道受着怎样的罪。我原以为,你对她还有情义在,不会因为江阁老的事情对她不管不顾。现在,你真的要为了报仇,弃她于不顾吗?”
提到江沅湘,贺祁也是心如刀割,他不仅心里清楚江懋安无罪,连江沅湘都是受他连累被贬到官乐坊。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卑鄙无耻,忘恩负义。可他等不了了,他身上背负着五万命债,他一定他要亲手为他们报仇,赫连云必须死在他的剑下!
贺祁闭上眼睛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睁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承诺: “等我杀了赫连云,我一定去青州,不管沅沅变成什么样子,我用一辈子补偿她。”
“啪”
嘉宁一巴掌打在贺祁的脸上,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对贺祁失望透顶: “沅湘姐姐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贺祁,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你会后悔的!”
说完,嘉宁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丢他一人留在空荡荡的书房。
贺祁的心就像被吞天谷漫天的箭矢捅穿了一样,捂着心口跌坐在案脚边,泣不成声。父兄的死、五万将士的死、江懋安的死,还有江沅湘,所有人都好似在一瞬间同时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沅沅。”
“对不起,江伯父。”
“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等我。沅沅,你再等等我。”
*
远在青州的江沅湘洗着衣服,突然一阵莫明的心慌,手也跟着不停的颤抖,完全镇静不下来。
她深呼吸几口气,右肩突然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环环,你干嘛?吓死我了?”
环环娇笑着,跳到她面前,像以前那样挽起袖子正要帮她洗衣服,却被江沅湘拦了下来: “你别动,都是脏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环环的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缩回自己的手, “木槿,你不是说你不怪我吗?”
“我没怪你。你快去忙你的吧,等会就要开门做生意了。”
环环默默地看着江沅湘,她不能失去这个“队友”。在江沅湘没来之前,她已经孤身奋战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她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