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旁听着,忍不住看向宝钗:虽有皇妃做主,外祖母大抵还是看不中薛家的。
张道士早已转了视线:“头两日奉诏伴驾,上皇驾前遇到小姐东床,生的愈发得意了,小姐的福气,怕要胜过老太天与四姑娘的。”
黛玉羞红了脸,因向贾母娇嗔:“老太太,您看张爷爷——”
贾母笑道:“她面皮薄,禁不得你说这话。”
张道士仍是赞不绝口:“论起来,京中的王孙公子我也是见过一些的,洪家的哥儿,生的好、气度又好,多少王府的世子都及不上他,那日上皇领着诸皇孙狩猎,传我去做往生法事,忠履亲王世子猎狼不死,突然跃起咬他,连护卫都吓得傻了,亏得洪家哥儿当机立断,滚地扑走恶狼,这才免了皇孙危机,看他忠勇如此,将来前程,自然难以限量。”
众人听说,俱是惊叹,贾母便问黛玉:“怎么不曾听你说过。”
黛玉勉强撑着:“竟有这样的事儿?”
说话时,贾家远亲近友、世家相与,知道贾府打醮,女眷都在观中,不免备了猪羊、香烛、茶银等物事,遣管家娘子前来送礼,洪淏恰逢休沐,林家是他亲自过来,贾母忙命叫到跟前,备询过往,十分担忧。
洪淏笑道:“出巡狩猎,这样的意外是常有的,多少人跟着,我不管,世子不过受些轻伤,不会出事儿的。”
这话原也不差,一只重伤垂死的恶狼反扑,再是凶狠,力道也属有限,洪淏举动,不过教世子轻伤更轻而已,却不知,上皇赏识他厉行果断,忍不住对洪淏做出了“英果类我”的高度评价,又向他玩笑:“你给我做孙子吧!”
Taizu旧例,皇家有认领义子的旧例,换做常人,这是莫大恩典,立时就该磕头谢恩,洪淏却扫兴,正色回道:“皇家宗谱不容紊乱,圣人赏识臣下,赐以金帛则可,如何当得名分之恩?况臣随驾,护卫銮驾乃是使职当为,圣人以此叙功,日后恐要紊乱赏罚秩序。”
上皇脸色不善,太子诸王不免求情,因孝宗亲王解释“皇祖不记得,晋嘉是母后侄婿,本就是您的正经晚辈”这才作罢不问。
如此闹了一出,叙功的话自然付诸流水,倒是忠履亲王过后备礼,悄悄送去了洪宅。
“又不是什么正经斋事,我们不过闲逛逛,就想不到这礼上,没的惊动了人。”贾母不明内情,心中倒是感叹:忠履亲王虽不拔尖,倒因本分,颇得当今礼遇,同他结下善缘,怎么说都不是坏事儿。
洪淏笑道:“不为这个,原该向太君请安。”
贾母笑吟吟说道:“我这一个外孙女婿,抵得过多少儿孙呢。”
各家管事尽皆附和,把洪淏夸了又夸,贾母愈发欢喜。
后头宝玉看着洪淏,心中极不自在,恰巧观中道人孝敬一只金麒麟,想着湘云也有一个,就去拿给她看,湘云说道:“你只在这上头留意,可不看林姐夫,多威风呢,这是外孙女婿,几时你也教老太太这样夸你一回,不枉费她对你的一番苦心。”
宝玉气道:“你们都说他好,只管与他顽,理我做什么。”
湘云回转过来,因向他笑道:“这就恼了?不为你好,我又费的什么心?”
再说宝钗,偷瞧洪淏风姿,比先年更加出众,看宝玉时,他正将金麒麟与湘云比对,忍不住劝道:“云儿是忠言逆耳,你且想呢,洪家大爷是这般,老太太都如此欢喜,换做是你,又该是何样情景?”
宝玉正待发作,前头贾母唤他:“你生病,亏得淏哥儿出力,还不过来谢他?”
洪淏让了一揖,又向贾母说道:“早前宝兄抱病,错过宫中差使,师父甚觉可惜,现今在四王爷府中教授王子课业的师傅乃是当代大儒戴南山先生,宝兄若有意,我便举荐他入王府读书,或得先生青目,前程名声自然不在话下。”
戴南山二十岁授徒养亲,二十七岁所作时文为天下传诵,三十岁高中榜眼,因接连守孝,误了仕途,故漫游燕赵、走览齐越,门生学徒桃李遍布,至晚年时,特擢上书房授业,当今天子并东宫太子皆执师礼,现因老迈,请辞差使,当今赐以‘大儒’匾额,命忠履亲王关照起居,遂携家眷,至王府左近客住,间或指点王子学业。
怎好教你为他舍下这般人情?”贾母虽在内宅,久闻戴氏之名,连内殿女孩儿听见,无不感激念佛:二哥哥有造化了!
洪淏淡淡一笑:“寿安外头好,里子弱,戴先生执教甚严,他要去了,怕是受不住的,宝兄是玉儿嫡亲表兄,也如我的兄长一般,这样的事,除了他,再不好便宜外人。”
贾母便觉犹豫:“等回去,问过他老子,我打发人给你回话。”
“这是该当的。”洪淏不以为意,略坐片刻即向贾母告辞,“寿安有功课要完,赶明儿才好过府请安。”
贾母点一点头:“还是功课要紧。”
却说宝玉接连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来生气,既怨洪淏举荐师父,又恨张道士无故说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不再见张道士,加之黛玉惊热中暑,为这两件事,贾母便执意不去了,独凤姐自己带人去不在话下。
“姑娘昨日也瞧见大爷了,他可有什么损伤?您偏这样,教他知道,岂不心疼?”青鹂端着汤药坐到黛玉榻前,“大爷亲自去清虚观,就是担心您事后知道,不能安心,您不自在,可就更教他挂心了。”
黛玉略不自在:“谁说我是为他?不过受了一点儿暑气罢了,一年三百六十日,还不能病一回不成?”
“是是是。”青鹂含笑附和,“姑娘自然不会平白担心,咱们大爷英明神武,漫说一头恶狼,便是猛虎跟前,也只有被他追打的道理。”
“就你促狭。”黛玉叹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