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腰不好,花斐不让他做,跟他说医院同事爱吃,要把红薯拉到医院做人情。
花文祥真以为大城市的人喜欢一包粉红薯,年年丰收年年种。
花斐一个头两个大,她是真不爱做人情,几百斤拉回来,一股脑倒给马晶,让她处理。
傅泓之像吃了一刚苍蝇一样:“既然送给马姐,何必让我搬上来?”
花斐毫无愧疚:“是我让你搬的吗?”
还是高估了她的道德水平。
这人何止没良心,简直没心没肺。
他手可还打着内固定呢。
花斐背上包,轻飘飘地出门,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脚步,呼出一口粗气,转身走回去,搬起一筐红薯。
那一筐少说五十斤,傅泓之慌忙托住:“你干什么?”
“搬回车上去啊。”
“还是我来吧。”手残了,但是君子风度不能丢。
花斐瞄一眼他的右手:“手好了?瞎逞能。搬废了谁干活?”
说罢,花斐把红薯搬出了玄关,放到地上往前推。
傅泓之看她弯腰推红薯的背影,刚才还刺痛的右手好像痊愈了。
也许,大概,他才是那个脑残粉。
无可救药的那种。
楼下,小黑猫依旧徘徊在墙头,看到花斐,条件反射往后缩,待傅泓之露出半边身子才熟稔地跃下,绕着傅泓之喵呜喵呜。
小动物通灵性,知道谁不喜欢它,谁身上有好吃的。
傅泓之照例放下一盒小鱼干,花斐照例目不斜视。
进了科,马晶交给花斐一叠A4纸。
傅泓之一不小心瞥见上面的户型图,脸不由垮下来:“为什么还要搬走?”
他把自己拧巴成这样了,还不满意?
花斐像确诊一例智力缺陷一样:“谁说我要搬走?”
“那你这是做什么?”
“哦,帮别人看的。”花斐轻描淡写,说完全不知道傅泓之这些天有多纠结多百转千肠。
花斐坐在位置上翻阅,她轻描淡写,傅泓之却是劫后余生。
他泡了一杯珠兰花茶:“介不介意告诉我帮谁看?或许,我能尽点绵薄之力。”
花斐蹙眉想了想:“佟晓。”
“佟晓?我入职时,尚正不是刚帮她搬过一次家?”
搬家可不是小工程,何况她还带着孩子,半年搬两回,太折腾了。
“她想搬远一点。”说起佟晓,花斐总会蒙上淡淡的哀伤。
单亲母亲已然不易,加上孩子患病,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在佟晓肩上。
搬远一点,无非是想多省点钱。
傅泓之把泡好的珠花茶放到她面前:“我恰好认识几个房产公司的,帮你打听打听。”
“你认识的狐朋狗友还挺多。”
上次是金牌律师,这次是房地产公司,不知他哪儿来的时间精力搞公关扩人脉。
傅泓之莞尔一笑:“可不是?连你都认识。”
花斐气结,然而看到傅泓之灯下柔和带笑的脸,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这张脸给消解掉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把纸拍到桌上,掩饰性地插着兜:“搞定了请你吃饭。时间到了,交班。”
产房不大,医生护士挤在一间小而又小的办公室,乱糟糟的,见花斐来了,个个跟见了检查领导一样噤若寒蝉。
马晶交给花斐一本病历,说特需转上来一个开了一指的初产妇,护士正给她采血。
花斐翻着病历:“有特殊?”
特殊指的是有基础病或者并发症,这类病人需要主治去接,如没有特殊,则由管床住院医去问病史查体开具化验单,护士抽完血,等待八点半开始的主治例行查房。
“没什么特殊,就是娇贵惯了......”
正说着,对门房间传来骄里娇气的叫唤:“医生呢?医生,过来呀,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声音拐了几个弯,要感情有感情,要技巧有技巧。
住院医劝:“问完病史,花医生会来看你。”
对方显然不听,已然歇斯底里:
“这么久还不来。我死了怎么办?快叫她来。”
花斐转头:“就这?”
生产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常伴随恐惧和焦虑,人会变得敏感紧张,叫叫嚷嚷很正常。
无非让她小点声,根本无需特殊处理。
“她爱人是区卫计委主任亲外孙。”
关系拐了好几道弯,可卫计委是顶头上司,不给面子它就会给你鞋子,年终各种检查,不说刁难也得“照章办事”恶心恶心你。
马晶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奈何花斐在人情世故上俨然一块榆木疙瘩。
她眼皮都没掀一下:“所以呢?”
马晶拧她:“你态度好点。”
花斐瞪眼:“我什么时候态度不好了?”
马晶没好气:“你什么时候态度好过?”
花斐丢笔走人,马晶扯住她:“我可提醒你,别嘴欠得罪人,到时候,全科又得跟着你遭殃,听见没?”
花斐说“听见啦!”,转过身嘟囔,“真是庙小妖风大。”
“嘿.....”马晶抬手想拍人,花斐早闪进病房不见了。
趁着交班还有五分钟,她到床旁确认一下新收产妇的情况。
9床,陈夏,25岁,初次妊娠,39+6,没有任何并发症,特需门诊产检,见到花斐第一句是“我要住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