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只有一间单间,一般排给危重孕产妇,便于抢救。现在住着一名血小板低的高龄产妇。
马晶为了这位娇滴滴的“皇亲国戚”,倒腾出一个二人间。
花斐没接茬,陈夏歪回床上继续哼唧。
嘉大一院不允许陪产,她开着视频,对着手机那头的老公哼唧。
花斐戴好了外科手套,“我检查一下。”
陈夏噘着嘴,不情不愿地从侧躺翻成平卧。
“手机关了。”
“为什么?又没碍着你。”
“产房不允许摄像录像。”
“我拍我自己。”陈夏白眼,“没拍别人。”
“这是医院规定。”
“少拿规章制度吓唬我。制度都是人定的,你们不许陪产,不许视频,加重产妇恐惧,还以人为本呢,呸,就知道喊口号。”
视频里的男人倒很配合,哄小孩似的哄着:“医生让关就关。检查完了,我给你打。”
“不嘛。我就要你看着,看看我为了给你们家生个孩子,遭了多少罪。”
“关掉。”花斐语气不容反驳。
“不关。”陈夏挺起前胸,瞪大眼睛和花斐对视,“我就开,你有种把我手机没收了。”
陈夏吼完,宫缩来了,她疼得手扶着床栏,大口大口喘着气。
花斐脱掉手套,把视频给关了。
宫缩持续了一分半,陈夏觉得肚子里好像装了一肚子石头,沉甸甸的往下坠,疼得她叫都叫不出来,宫缩过去,又瞬间跟没事人一样。
“张开,”花斐压她的腿,伸进手指检查宫口。
还只一指宽,保守估计还得七八个小时上产床。
陈夏嘴里一直叽叽咕咕,不停地抱怨。一会说窗户开太小,闷得要死,一会要把空调温度太高,一会又说病号裙太丑。
花斐听完胎心,复核了一下她的产检记录和血压血糖,直起身:
“我们一小时查一次宫口和胎心。别大喊大叫,留着点体力。”
“谁大喊大叫了?你生过孩子吗你,谁生孩子不喊的?你会不会生孩子?”
花斐瞄了眼墙上的石英钟,马上交班了,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喂,这就结束啦?”陈夏吼。
“对。”
“什么时候给我剖?”
花斐耐着性子转身:“陈夏,你骨盆条件好,孩子也不大,不符合剖宫产指征。”
“什么指征不指征,我只知道开宫口很痛,会痛死人。我就要剖,你做不了主,叫申主任来,让他给我剖。”
“就是院长来了,你也不符合手术指征。好好待着吧。”
几乎所有产妇都以为只要上去剖就不必经历宫缩开宫口的镇痛,以为麻醉一上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剖宫产是一种手术。
只要是手术就必须满足手术指征,而且必定有风险,什么麻醉意外,术后尿储留......
医生不给剖不是怕麻烦,相反,比起自然分娩,剖宫产更省事。
自然分娩不可预料因素多,产程时间长,剖宫产则可以由医生精准把控。
正因如此,很多医院一方面迎合产妇一方面为了自己方便,随便套个并发症通通拉到台上剖。
嘉大一院是少有的严格遵照剖宫产指征,积极控制剖宫产率的医院,尤其是花斐,无论产妇如何哀嚎恳求,不达指征绝不上台。
“对病人这么凶,难怪不让录像,是怕曝光吧”
“随你怎么想,”花斐挤出消毒凝胶搓揉双手,“反正只有我能决定剖还是不剖,你说了不算。”
门外,收进来两天的产妇正推着输液架走来走去,好几个下半身都光着。
产房的门基本不关,陈夏手机偏一点,她们临产的样子便会传到手机另一端。
花斐把陈夏的帘子拉上半边,走出病房,还没到办公室,陈夏呼叫医生护士的铃已经响了。
这次她嚷着要上无痛。
住院医忙不颠跑过去解释初产开三指才能上无痛,陈夏又说要喝蜂蜜水。
“你不是有吗?”
“这是你们楼下国产蜂蜜。国产的能喝吗?我只喝新西兰蜂蜜。新西兰蜂蜜才好呢,哎,你要不要?我家里多的是,给你一罐。”
住院医无语:“谢谢。你想喝叫你爱人回去拿,拿了送进来。”
陈夏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一遍一遍按铃。
花斐见住院医进进出出,连交班都不能好好交,扭头喊:“傅泓之......”
傅泓之是产房公认的产妇之友,再语无伦次的产妇到他手里也能安抚得温良恭顺。
遇到这种需要“话疗”的高需求产妇,花斐习惯□□给他。
“9床归你了。”
“恐怕不行,”傅泓之说,“我上午要去科研楼,上周申主任、田老罗老批准了的。”
花斐不爽:“产妇重要实验重要?”
傅泓之款款道:“当然是产妇重要。目前没有需要处理的危重产妇,如有紧急情况,打科研楼细胞室内线电话,我会立刻回来。”
说的在情在理,傅泓之还没开始招研究生,实验必须亲力亲为,科研楼试验台紧张,能排到最忙的周一,一定是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才租到的。
“去吧,去吧,做你的实验去。”花斐挥挥手,接着喊,“秦棉!”
傅泓之不在,秦棉上也行,毕竟再硬的铁拳在软棉花面前也发挥不出威力。
秦棉被点名顿时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