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与欢出生的那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天气依旧是闷热的,燥热的空气压抑得人直喘不过来气。奶奶陪着妈妈在县城的一所医院里生产,爸爸一大早就起床赶去麦地里收割麦子,中午时要去县城的医院里照看孕妇。天气愈发炎热,爸爸担心未来几天可能会下雨,他必须抓紧时间抢收、晾晒麦子,这是他们一家人辛苦了半年的生计。
县城医院里—
“尽耽误事儿,偏赶上收麦子的时候,要不能省不少事呢。”
奶奶有些不高兴,站在生产室的门口低声同爸爸抱怨着,似在嫌弃这个孩子的出生赶上了农收的时节。
“16号床家属,孩子出生了……母女平安……”
生产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打断了奶奶的抱怨,也打破了奶奶和爸爸的期望。
“又是个女孩!”
听到护士的话,奶奶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在小村庄里,一户没有男孩的家庭被视为没有根儿,是会被其他人耻笑的。这已经是姜家的第三个女孩,全家人都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儿。然而,事与愿违,一家人面对这个结果都有些烦闷。
姜与欢就是姜家的第三个孩子,上头有两个姐姐——大姐姐姜与月,二姐姐姜与岁。她们姐妹三人的名字都是家里最有学问大爷爷起的,大爷爷是姜家近几代以来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人,小辈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五个手指各有长短,人心也各有偏爱,姜与欢一直都知道,也无数次经历着。在姜家的四个子女中,与姜与欢相隔一年出生的弟弟姜学渊无疑是食物链的顶端,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小时候,姜家父母一直把姜学渊视为姜家的根儿,是他们年老时的依靠,对姜学渊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家里每次买的零食,分给每个孩子一人一包后,剩下的总是会锁在柜子里,留着给弟弟慢慢吃,也只有弟弟能够在生日的时候吃上生日蛋糕。后来,姜与欢便跟随弟弟一起过生日,即便姜与欢出生在六月,与弟弟的生日相差了整整六个月。
但姜与欢也总是想在盛夏时节吃上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姜家父母除了格外偏爱儿子外,对三个女儿也有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区分。按理来说,父母大多更喜爱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但根据姜与欢的观察,父母更喜欢二女儿姜与岁,其次是自己,最后才是大女儿姜与月。最终,姜与欢在同姥姥的闲谈中找到了答案。
姥姥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幼年丧父,嫁给姥爷后也度过了一段辛福的日子,但好景不长,中年时姥爷去世,姥姥便白天哭夜晚也哭,没过多久眼睛就出了问题,不太能看清东西了。大概人老了总爱回忆以前的事儿,姥姥总是反反复复念叨着以前发生的事情。
在一个秋日的傍晚,父母带着几个孩子去村口去看电影,而五岁的姜与欢因懒得动弹自愿留在家里照看姥姥,她趴在姥姥的身边,听着姥姥回忆着母亲年轻时候的事儿。
“你们妈妈生了四个孩子,生第一个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孩子生出来就上了呼吸机。”姥姥像似同我说话,又像似自言自语。
“你们奶奶真不是个好东西,是个女孩就不同意继续治了……第一个小孩就这样没有了……”
“不对,妈妈应该生了五个孩子呀。姥姥算错啦!”姜与欢天真地反驳着。
“你妈妈伤了身子,医院检查说不太容易怀孕了。在一个冬天里,你爸妈在河沟里听到小孩的哭声,捡到了一个快要冻死的女孩,买了好多奶粉,当成宝贝地养着。”
姥姥好像没有听见,又自顾自地说着。
听到这,姜与欢就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大姐姐姜与月。那时候,母亲以为自己无法再继续生育了,就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当成亲生女儿养着。但没想到母亲后来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多了又哪能再稀罕一个不是亲生血脉的孩子。
五岁的姜与欢是一个内心敏感、心思细腻又藏不住事的姑娘,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后,她想向父母处求证。但姜与欢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于是她终于在给做饭的妈妈烧火的时候找到了求证的机会。
“妈妈,大姐姐不是你亲生的吗?”姜与欢像做贼一样低声问道。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大妞当然是我亲生的!可别再说这种话,知道了吗?”
妈妈愣了一下,又急声否认着。
“知道了,妈妈。”
虽然妈妈否认了,姜与欢还是敏感地从妈妈紧张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妈妈的谎言,也不再继续追问,还向妈妈保证以后不再提及。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使姜与欢学会懂事,积极做家务、照顾弟弟,父母还是依旧更喜欢二姐和弟弟,还让二姐和弟弟跟随他们一起睡在结婚时买的柔软的大床上,姜与欢只能跟大姐挤在一张小床上。渐渐长大的姜与欢和大姐都不能并排睡在那张小床上,一人睡床头一人睡床尾才能勉强容得下两个人。
起初,姜与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比不上同为女孩的二姐,即使二姐并不能被称为懂事,她总是反抗父母、不做家务。
后来的姜与欢才明白越懂事的孩子越不被偏爱,偏爱是没有理由的,被偏爱孩子的永远有恃无恐。
时光匆匆而过,又是一年盛夏,彼时姜家的四个孩子都在村里唯一的小学里上学,只不过姜与月和姜与岁即将小学毕业,而姜与欢在一年级,弟弟姜学渊还在幼儿园里。当然,姜家的三个女孩可没有去幼儿园的待遇,她们都是在年龄到了之后直接从一年级开始学习。
风吹过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合成一首首悦耳的曲奏。盛夏的阳光总是热烈的,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因子,而姜与欢的内心却下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