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位七郎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武艺,全都得益于李郡王多年的大力栽培。
李郡王现膝边仅剩两子一女,其余诸子不是早死,便是被遣至各边疆去任职,父子们经年不得相见。只有那大郎李德懋的秉性独独随了夫人,自小不好习武,却甚好读书,是个内秀且不善言辞的文弱书生。多亏大郎早年登科及第,已成家立业,自立门户,现在朝中任金紫光禄大夫。郡王唯一的女儿也已嫁入朝中温宰相府邸。幸好,这迟生的幺儿天资聪颖,能继承他的衣钵,令老郡王甚感欢心。
回忆二十年前,曾经,初冬的那个深更夜半,洛邑城外东郊的嵩山下,在郡王府的私宅别院,郡王夫人因去寺里上香,一路颠簸之后,竟遭遇了难产。
尚在西京的李郡王闻讯,随快马加鞭,一路急奔而回,夫人居然仍未生产,心急如焚的他只能在寝殿外来回渡步。
就在焦急等待中,乍然间,凭空猝起一声闷雷的巨响,瞬间打破了夜空的寂静。郡王忙抬头去瞧,惊奇地看到:在那夜空西北方位,忽见一颗明亮的流星正划着一道优美的光弧急急坠落而来,不想,那道银亮的闪光径直飞向了自家殿顶。他正眩惑的惊骇之即,寝殿内终于传出一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郡王捧着襁褓中的小儿,看得是爱不释手,喜笑颜开。惟见,这幺儿相貌清奇,宽绰的眉宇间透露出非凡的精气神,饱满的额骨彰显聪慧。听得小儿啼声甚是洪亮,中气十足,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颇具将帅天资。郡王打算自小着力培养其文韬武略,期望幺儿长大后能建立功勋,秉承祖训,将来定可光宗耀祖,与兄长们联手,促家业兴盛。
令郡王惊奇的是,这小公子降生之时,突显奇异星象,一对靛黑溜球的突眼珠子在清白莹水的眼眶里骨碌碌打转,尽显灵动,犹如是夜西北方最为璀璨的长庚星,放射出神彩炯炯的光芒。
郡王年过四十又喜得一子,自然欢心过度,特请来太卜师袁天罡,为小儿看相。
袁相师只端详贵公子一眼,便看出这儿郎骨骼奇清,相貌出众,眼神炯炯放光,又掐指算其生辰八字,料定此金贵的小公子乃天道中人,惊语:“恭喜郡王,在下看,贵公子相貌非凡,降生之即竟突显天星异象,乃是天上的长庚星君下凡也。”
郡王大喜,当即赐名:长庚。
郡王喜形于色,随重金奖赏袁相士。袁相士反诚惶诚恐,忧虑道:“郡王,有句话,不知,在下当讲不当讲?”
“袁大人,但说无妨。”郡王乐呵道。
袁相士只得小声提醒一句:“郡王,这小公子,你可要看好喽。”
郡王心里一沉,听出他话外有音,忙问询:“袁大人,何出此言?还望敬请直言相告,无碍。”
“呃,”袁相士语气谨慎道:“您只需记住,不要让公子涉足西北方即可。”说完,他忙起身告辞。
李郡王心惊,追在袁相师身后,急问:“为何?袁大人可否再说得具体些?”
袁相士则疾走出府,在门外拱手施礼,无奈道:“郡王,抱歉。天机不可泄露,恐遭反噬呐。在下告辞。”言毕,竟匆匆坐轿而去。自此,袁相士的这句话成了李郡王心头的一个梗,喜中有忧。
李长庚小殿下自出生之后,便被皇上册封为七郡公。这位小郡公天性具有一股冷傲之气,自幼顽皮好动,却天赋异禀,具有过目不忘之功,且体格强健,各方面表现均优于同龄伙伴,反令郡王担忧无比,总会回想起往年旧事。
李郡王年轻时才能过人,曾带兵平定突厥,打下赫赫战功。不巧的是,就在他再次被远派西域同西突厥对战的当口,他安置在西京王府的四郎却意外殒命,令他痛心许久。
全因郡王的爱妾自小娇宠四郎,他那娇生惯养的四郎便特爱四处玩乐招摇,恰与家族一王孙同时喜欢上了一名歌舞伎。后在游船上听曲喝酒之夜,四郎因醉酒呕吐,竟被那泼皮王孙一脚踹进了池塘,令不善游水的四郎当即呛水而亡。难料,不出三日,郡王那位娇柔的二姨娘又因丧子之痛,居然被活活气死,也随她短命的儿郎遁然仙逝了。
待郡王班师回朝之后,因此等家事突遭变故,导致过度悲恸而大病一场,以致一蹶不振数年。郡王心里十分清楚:表面上,看似两家儿郎为一艺伎争宠出事,其实,乃是经年不断的家族权力纷争,令皇族亲人之间离心离德。那位寻衅滋事的本族王爷向来与他关系不睦,又忌妒郡王威名过盛,因而,那王爷嚣张跋扈的儿郎才趁机除掉了郡王的爱子。
此等朝廷内部家族宗派间的暗斗由来已久,可谓盘根错节的矛盾重重。全因郡王一度威名显赫,让皇侄时刻提防他的同时,也终招至朝中奸人妒才生恨,反害了自家四郎。
加之,郡王府二郎曾战死沙场,二姨娘所生五子和六子虽练得一身好功夫,却被皇侄刻意派往巴蜀边陲,双双出入战场,几经生死,父子难以相见。这多年,家中诸子常遭不测,为保全三郎性命,他不得不让三郎远赴南疆岛屿任职,只为避开京城里宗族间的暗斗。
自此,隐藏了锋芒的李郡王只能在朝堂上装疯卖傻,静观宗族间盘根错节的明争暗斗,曾被世人戏称为逍遥王,总算保他在朝中平安渡过了浑浑噩噩的数年光阴。
直至六年前,为躲避愈演愈烈的宗亲暗害,已经年过半百的李郡王这才不得不主动请缨,执意去往大西北驻守边疆。
曾经,李郡王担忧多多,为杜绝这迟生的幺儿与那些宗族世家的王孙和官宦门阀子弟们交往过多,他生怕七郎自小沾染上皇家王孙们纨绔不化的恶习,亦为避免儿郎与众多皇子皇孙发生不愉快的摩擦,甚或丢失性命。他更担心这调皮的小儿日后恐在京城内惹出是非祸端,亦为避开皇侄多疑狡诈的谋害。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