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来时，听竹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这么多年了，每当除夕，清明，主子都会来此处祭奠，往往一待就是数个时辰。
也因主子不想外人打扰笙世子，向来都是避着旁人。除却闻月和他之外，再无人知道此地隐秘。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身子弱的缘故，谢泠踉跄着行了几步，整个人突然朝前一头栽过去。听竹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低声唤道：“主子？”
谢泠的病本身就未好，如今由着性子又饮了酒，病势反而愈发重了。不过更多却是心上隐疾，那些痛苦记忆不是时间可以消磨的。
他身上承了挚友的命，心上反而愈发沉重。
听到听竹的声音，他才应了一声：“我们走。”
说完，听竹便扶着他离开。
来时，为了不引人注意，谢泠并未乘车。二人一路步行离开密林，等到了安全地方，才骑马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便赶回府内。
闻月发觉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大好，便亲自去熬了药过来。
浓浓一碗药汁，隔着老远便能闻着苦味，谢泠微皱着眉，迟迟未喝。
闻月听竹二人便开始劝药，可谢泠却道：“到底是除夕，减些晦气，这药不喝也罢。”
谢泠脾气坏起来，谁也没有办法。
二人一时没了法子劝，不免着急起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先生，苏小姐和齐小姐来了。”
话毕，外头便传来二人的说话声。
谢泠这时忽然道：“将药拿过来。”
闻月一时愣住，后知后觉地递上汤药，满脸的疑惑，看着自家主子拧着眉喝完了汤药，一滴也不剩。
这……
方才他们两个劝药劝得口干舌燥，这会子这么快就喝完了？难不成是因为……
闻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乖乖的闭上嘴，这个猜想，他可不敢说出来。
门帘挑开，苏娮二人进了清晏堂，正是谢泠日常起居的地方。
刚一进来，苏娮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确信谢泠病得不轻。
二人照往常行了礼，各自送上年礼。
齐瑶知道她这位谢先生精于文墨，便让人从姑苏一带定制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轮到苏娮时，她递过去两个礼盒，里面装了一些名贵药材，并一枚上好的羊脂玉印章。
“学生薄礼，还望先生笑纳。”
闻月接过礼，不等谢泠示意，他便自怀中拿出两个红纸封，递给了二人。
“这是先生提早便备下的，二位小姐除夕大吉,喜乐如意。”
苏娮二人接过红包，再度道谢，因是节日，面上倒也欢喜。
谢泠朝闻月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日他心绪繁乱，自然是来不及预备什么节日红包的。
好在闻月心思细腻，一早替他备好了，免去了一番尴尬。
谢泠这时道：“年后，伴读一事便结束了，你二人还需紧着课业，莫要怠懒才是。”
“是，先生。”二人齐声应了。
难得见苏娮乖顺，没有拿话驳一句，谢泠倒欣慰不少。
苏娮本不想来，若非齐瑶硬拉着她，她这会儿早去周知斐家串门了。
是以，整个过程她都尽可能少说话。
另外，一看这谢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她也就不在这节骨眼上惹他动气了。
等喝过了热茶，小坐了一会儿，告辞后苏娮率先离开了谢府。
她要去找周知斐。
谢泠见她走的这样匆忙，一时明白过来，她这分明不是乖巧，而是赶着去见什么人。
不合时宜地，谢泠脑海中又出现一张人脸。
前些日子，他让人去查苏娮，顺便查到周知斐那里，称苏娮时常去找周知斐，二人交往甚密。
谢泠自然知晓此人，那人虽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可为人正直，性子温润，确是朝中一股清流，也不难怪苏娮会对他上心。
今日他的心绪本就反复，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反而更加烦躁。因吃了药有些头疼，便去了内室休息。
闻月二人则轮换着一内一外守着，便是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
…
苏娮暂时告别了齐瑶，独自一人来到早已经熟悉的那条小巷。
前些日子她知悉周母病了，下不得床，也曾探望过。
这时天已经黑了，她不想惊动周母，便打算翻墙进去。
周府的墙院并不高，苏娮轻松一跃便进了院落。
彼时，周知斐刚侍奉完汤药，正要出来倒药渣，二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苏娮原本还庆幸没有人发现，可看见周知斐在自己不远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我不想惊动伯母，所以，所以才……”
然而，周知斐目光却平静的很，一点儿也不惊讶。翻墙一事，俨然已不是第一回。
他面色温润如常，施了一礼，“苏姑娘，佳节如意。”
苏娮随了句：“也祝大人新的一年吉祥安乐。”
苏娮一手夺过了周知斐手中的药罐子放到一边，将自己手中的节礼放下，道：“大人，今夜街上热闹，不若去看看？”
周知斐面露犹豫，“母亲病势还未大好，我……”
周知斐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里头传来周母嘶哑的嗓音：“阿斐，苏姑娘一个弱女子，街上行人那样多不安全，你就陪着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