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你的身体……”
周母忍着咳嗽,故作轻松道:“刚才服下药,我已经好多了,这便睡下了。”
周知斐素来不敢违母命,只好应承下来,便跟着苏娮去了。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市灿若虹昼,人群接踵,热闹非凡。
苏娮拉着周知斐的袖子,避免他被人群冲散。
前几日,她特地让步如烟替她做了簇新的大红衣裳,质地极好的羽缎上用金线绣了她喜欢的梅花,裙摆处亦镶嵌了细小的珠子,随步子轻轻摇曳。走得极快时,身后的红色披风轻轻扬起,似误入凡尘的仙姝。
周知斐则是一身石青色圆领袍,气质温润近人。不过身旁多了好动的女子,也使得他比平日少了几分古板。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拥挤自然免不了,周知斐望着眼前的女子,默默拉紧了她的衣袖。
霓光下,少女明媚热烈,似冬日暖人朝阳,他看了许久,不自觉唇角牵起一抹温润,只将她拉得更紧。
或许,从第一次救她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
狠厉无情的她,濒死求生的她,娇俏任性的她,抑或是明媚热烈的她。
都是她,也是真实的她。
他从未与女子这样近过,可他的心却已经默许了一些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不自觉近了。
苏娮虽走在前头,却并未忘记身后的周知斐。
街头有艺人耍花枪,喷焰火,她总是将周知斐拉到安全的位置,不让火焰伤到他一丝头发。周知斐亦护着她,欣长的身姿莫名有了安全感,让人群中一些登徒子不敢胡作非为。
当然,他清楚,苏娮并不需要他保护。可他希望她身上的戾气少一点。
街上也有卖花灯的,各式各样的,瞧着也别致。他看见苏娮的目光盯着一只兔子灯,便主动买下来送给她,苏娮很开心,向他表示感谢。
二人在石桥边站着看江景,身后的夜幕烟花漫天,热烈而美好。
苏娮回去后打算给陆云衍写信,告诉哥哥,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大人,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以往的这一天,他大多是在家中照料母亲。即便出门,也不会过多停留。
苏娮看向他,笑了笑,“那你现在见到了。”
此时行人少了,他们自己都未察觉,彼此拉着袖子,很久才松开。
…
谢府虽处僻静之地,可漫天的烟花爆竹声还是有些喧嚣。
谢泠睡得不沉,又做了梦,人醒来时额头上沁出了不少冷汗。
他披了衣服起身,此时外屋的二人已经睡着了。
听到动静,闻月便醒了,看见谢泠站在跟前,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泠忽然道:“你把听竹叫起来,你们出去看看吧。”
“可是,主子你?”
谢泠道:“不用担心我。”
闻月看着他,忽觉得往日里清冷的人好似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他便提议道:“不若主子也去看看?”
谢泠原本想着回绝,可忽地想起来什么,便应了,“去备车吧。”
谢泠换了一套深色衣袍,便乘了车,离开谢府,前往热闹的朱雀大街。
街上人声鼎沸,谢泠向来喜静,便一人下了车,登上了城楼。
城楼上没什么人,反而静谧。旌旗随风鼓动,猎猎招展。
站在此处,可观京城全景。入目万家灯火,府宇林立,繁华之至。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欢声笑语,共赴盛会。
谢泠看着城下的人群,目光下意识在寻找着什么,可是并没有出现他想要的结果。
迎着皓月,心底突生悲凉,身后烟花落幕,瞬间昏暗,于他心境倒意外和谐。即使身处极渊,他亦面不改色,人心之暗早已胜过深渊尽头。
他们这样的人为复仇而生,要么自己就是吞噬别人的暗黑之渊,要么反过来做了深渊的祭品,天道如此,弱肉强食向来是生存法则。唯独天地不仁,待万物平等,今日他为鱼肉,明朝他便为持刀屠夫,而他谢泠也不着急,旁人既种下了因,他便坐等着收获结果。
周遭虽喧嚣,但此刻他的心莫名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