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发呆,想起了——酒。
我打开厢房的地窖,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陶制酒罐,我捞出一罐,封口的黄泥赫然入目…
解开封印,清白的琼浆玉液,一旦入了愁肠,是否会被玷污?
借酒消愁,愁不尽,
一罐美酒,一罐愁。
不,不可以让酒把愁绪放大,更不可让愁绪无日无夜一丝一缕蚕食掉我的信心。
最终,我没揭开黄泥。
酒被我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让封印着的,永远纯净,
留待开心之时,留给开心之人。
……
“美人,你怎么了?为何哭泣?”
不知何时,熊狂站在了我厢房的门口,手中捧着一个圆鼓鼓的陶罐,瞪圆了眼睛,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我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痕,赶忙举袖擦去。
“熊狂,你找我有事吗?”我故作轻松,挤出一个微笑。
“有啊,我泡了一罐陈皮水,拿来与你品尝。”熊狂走进我的房间,看着我,脚步持疑,他脑中或许有问号,却也不多问。
“此水解暑生津,为祛酸涩,我特意加了蜂蜜,你快尝尝。”熊狂和我坐在地板上,为我解开了盖子。
这会儿他头发是服帖的,可能洗了头梳理过,露出了干干净净稚气未脱的一张脸。
我心情好了些,对这少年笑了出来。
“好啊,我吃过些猪油饭菜,陈皮水正好解我油腻。”我接过陶罐大饮了一口:“哇!这陈皮水比酒更好喝啊。”
他若早些携茶来访,我就不用对酒生愁了。
“那是当然!”熊狂下巴微抬,颇有些洋洋自得,“美人也爱喝酒吗?”他笑问。
“我不爱喝酒,我喜欢这陈皮水,不醉人。”我抱着陶罐,笑得沉醉,喜欢这陈皮水喜欢得紧。
当我想喝点什么,但不能是酒时,它出现了。
“你喜欢,我就送你一包。”他说。
熊狂是有备而来的,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大包裹递给我,里面全是晒干的卷卷陈皮。
“这些都给我?”我问。他点点头。
“少要点吧,我可不能全拿了你的宝贝。”
“这罐子也留给你,你喝完陈皮水,就把陈皮装入罐中,能保存得长久一些。”他忽略了我的推让,认真交待我。
“这几日我都在前院,”他顿了一下,似有犹豫,而后眼皮一抬看着我笑,说:“你若心情不好,就来找我!”
“奥…”我心想,我这不良状态果然影响到了孩子了,“好。”我点点头。
……
接下来的几日,我有时去找熊狂,他也常来找我,他喜欢石板上画画:骑猛虎的凤鸟、驼孔雀的鳄鱼…天马行空的楚风动物,整一部山海经…
……
这日,前院,熊狂在地上画天国的飞马,我在竹简上写字,周院的大门开了。
散宜生回来了,又是好多天不见。
他看见蹲在地上的熊狂和我,微微挑动眉毛。我心里打起了鼓,我和少年玩耍,他也看不下去吗?
但他的眼睛是笑的,看来心情不错。
“静女,你看谁来了?”他对我说,侧开身站到了一边。
……
夏日的艳阳当空,炽白天光一下子碎成了淡粉色的光棱,像下了一场梦幻的闪闪水晶雪。
英姿勃发的公子单,身着青灰色常服,手握一束灿若星光的小花,从“雪”中朝我走来。
我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和碳笔,飞身奔向他,想扑到他怀里,攀到他肩上,可奔到他的面前,我羞却了…
他的脸笑意融融,我的脸却越烧越烫,我慌忙低下头,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时日,你住的可还习惯?吃的可合胃口?”他先开口了。
“习、习惯,吃的也合胃口。”我吃吃地回,“你呢?事情是否顺利?”
“一切顺利。”他笑着说。
“如此甚好…”
沉默了一会儿。
“奥,送你。”他想起花来,递给了我。
我接过花捧在手里,嗅了嗅,偷偷瞄他一眼,他脸色红绯红,似乎和我一样紧张,我窃笑,我们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却好像很久没见了,多日的思念凝结成了肿块,不知如何化解…
再见面时,两个人只好呆呆地站着。
……
“四公子,生位于邑东的私宅,已布置完毕,温泉馨室、夏冰瓜果一应俱全,随时恭候四公子…”散宜生拱手上前,顿了一下,抬头看我,说:“和静女大驾光临。”
“好,谢过散宜大夫。”周单转头,淡定地回他。
“那,在下先去私宅等候了。”散宜生嘴角微扬,缓步退下,离开了周院。
……
“散宜生的私宅?你不留在周院吗?”我问,不解他们的意思。
“嗯,朝歌已然解除戒备,可自由出行了。”周单微笑回我,双眸如潭水般幽静含情。
“啊,那太好了!我、我也可以去?”
我惊喜,多日的等待,换取了今日的自由!我庆幸躲过搜捕,也确实需要透透气了,可又不确定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须小心征询。
“可以…”
他垂眸,眨了眨眼睛,脸色更绯红了…
“你、你若不想呆在屋里,我们就去外面…我带你去骑马,可好?”